「拿下小賊!」護衛頭子揚聲再喚,沒想到將軍爺竟料事如神地掐準了賊人的盤算。
帶刀護衛手中的森然寒光,讓手無寸鐵的聶雲棠不得不提高警覺,不敢掉以輕心。
「該死!」以一敵眾讓她難以擋架,一個失神,她感覺到銳利的刀鋒劃開了左臂。
驀地,聶雲棠一個踉蹌,感覺一陣暈眩伴著撕心裂肺的痛朝她襲來,左臂上的傷口鮮血如泉涌,瞬間殷紅的血染濕了她身上的夜行衣。
她不能倒,倒了,牽連的會是一整個「倚青會」。
藉著對院落地勢的熟悉,聶雲棠咬牙轉往「詠月苑」疾行而去,迷離的眸光模糊了天地,所有動作全憑本能反應。
像是沒料到賊人受了傷還能保有敏捷的身手,護衛頭子提氣緊追在賊人身後,並吼道︰「追!不要讓他給跑了!」
那野蠻又嗜血的音調,像非要將對方置于死地般,震得一班護衛不敢稍做停留。
黑夜里,那緊追不舍的腳步聲讓沉寂的夜蒙在一股驚悸的氛圍當中。
注二︰《一溜圈兒圈下去》選自《明清民歌淺談》一書中,王廷紹的《霓裳續譜》作品。
第九章
撐著、聶雲棠你死都要撐著!
失血過多,聶雲棠憑著僅存的那一點意識,巍巍顫顫地穿過一道道走不盡的曲折回廊、月亮門。
在意識漸漸月兌離之前,忽然一只手猛地拽住她,她心神一凜,想隔開那手,卻完全使不上力。
「別出聲,是我。」
她抬起眼,怔怔對上那一雙令人心碎的憔悴與哀傷的眸子。說不出的滋味,伴隨著一股無聲息的酸意,倏地涌上。「韞……哥……」
他身上披著件黑貂毛斗氅,尊貴典雅的黑,襯得他略顯消瘦的清俊面容,益發蒼白。
望著那張日夜盤旋在她腦海中的溫柔臉龐,她不禁哽咽。
「跟你在一塊兒,我真的會未老先衰。」他噙著淡笑,似不經意地嘆了口氣。
無預警地,胸臆泛起怪異的刺疼。「你可以不用管我!」她無力嘟嚷著,想推開他,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翔韞眉峰微攏,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總不經意流露出的執拗眼神上,心里的憐惜更深。
她總是這樣……經不起逗弄,一句言語,便可讓她氣得像發狂的小貓。
「我怎麼可以不管你。」眉頭緊蹙,他的話里帶著容忍的意味。
「我偏不讓你管!」聶雲棠沒頭沒腦地招呼了他一陣打不死螞蟻的豆腐拳,她身心俱疲,傷口隱隱作痛,她不禁惱起自己的脆弱。
翔韞用力地將她帶進懷里,語氣有著極淡的無奈。「我不會不管你!」
他溫暖的身體將她緊緊包圍,瞬間心里的疑惑盡散,思緒明朗起來。
「你瘋了!」她無力掙扎著,感覺到他有力的臂膀將她緊緊纏捆、圈制,讓她猶如困獸般,動彈不得。
「你想被揭穿嗎?」翔韞異常嚴肅地貼在她的耳邊喃道。
聶雲棠一顫,蒼白的面容陡地下沉,幽幽囁嚅道︰「為什麼……要幫我?」
她想不透也看不清,他清俊的臉上所流露出的是濃濃書卷氣,明明就是個飽讀詩書的文人、書呆子,手無縛雞之力的他,能救她嗎?
「一切有我在。」語落,他打橫將她抱起,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向前。
「你瘋了不成!」他雖貴為貝勒,但要是有任何閃失,他也是會被她牽連,必死無疑的!
翔韞不以為意地迎向她那爆烈的神情,眸底有些怨惱。「你老是這麼凶,我會很害怕的。」
「咱們的動作得快一些,要不侍衛很快就會找上門。」翔韞略略偏頭,唇角微勾,深邃的雙眸,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陰霾。
聶雲棠心跳急促地陡地一震,這才發現,她的血由書房中穿過曲折回廊,一路滴落成一道道痕跡。
「我雖然不擅武,但我會極盡所能來保護你。」
翔韞的話在她耳邊輕飄飄地晃過,卻莫名地在她體內形成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的心狠狠揪成團。
她又迷惘又憂心,就是不懂,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
「還有,有一件事我一定得同你說清楚。」
「什麼事?」
「讓我心動的人是你,不是騰玥。」
「你到底……」聶雲棠半張著唇,腦子暈眩眩地轉著。因他的話而泛起一陣感動,她費力地抬起手模著他的臉,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翔韞拉下她的手,俊挺的鼻蹭了蹭她的額,眸底亮閃閃的。「咱們該回房了。」
「韞哥哥……你沒出賣我,對吧!」她昏沉的思緒突地轉到今日莫名被發現的異樣。
翔韞眸底閃爍著堅定的眸光,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如果我出賣你,這一刻就不會在這里了。」
「我信你。」聶雲棠嘆了口氣,輕輕將臉偎在他的懷里,心里所有的恐懼與害怕一股腦地飄走了。
翔韞如釋重負地扯唇一笑,這才走回她的寢房,準備幫她處理傷口。
***
翔韞的如意算盤打得雖精,腳步卻快不過在雪夜里依著血跡追蹤而來的護衛。
他的腳步才剛要進入寢房前,一班護衛便循著他們的足跡,迅速地拾階爬上「詠月閣」。
那急促的腳步聲猶如重錘般地落在聶雲棠心上,她拽著翔韞的衣襟,恍恍地回過神。「韞哥哥……」
翔韞放下她,張開黑貂毛斗氅,一把攬緊她的腰身,讓她靠貼在他懷里。
「穩住。」斗氅下,他結實的長腿,為防氣力盡失的她跪趴下去,緊緊地夾住她的雙腿。
那曖昧的貼近,讓聶雲棠羞得滿臉通紅。
身子被迫與他貼緊,跟著緊繃的思緒拉扯著傷口,壓迫得她幾乎不能呼吸。「你的衣服──」
他知道他身上沾染了她的鮮血,留下了不可告人的印記。
「現在才擔心已經來不及了。」翔韞輕扯唇,忽然一低頭,深深地吻住她的雙唇,交織一抹纏綿的熱吻。
「唔……」一陣顫抖竄身而過,感覺到那如岩漿般滾燙的灼熱氣息,瞬即向她襲去,心跳得好像要蹦出胸腔,她想張口喘息,卻被他吻得更深。
就在這時,幾個箭步急竄而上的護衛,卻因為撞見主子們的親密事,一個個僵化似地噤了聲,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貝……貝勒爺?」
見寢房廊前忽地涌進一班護衛,翔韞離開她的唇,淡挑俊眉地瞥向來人。「這麼晚了,領這一班護衛上‘詠月苑’做什麼?」
護衛咽了口口水,硬著頭皮道︰「府里闖進賊人,卑職奉將軍的命令,要搜‘詠月苑’。」
「真是將軍爺下的命令?格格的閨閣也得搜?」一掃平時溫和儒雅的形象,翔韞俊臉上盡是不滿的厲色。
領頭護衛聞言,公事公辦地露出一臉為難。「賊人受了傷,血跡一路追蹤至此,為求格格的安全,還請貝勒爺讓行。」
「該死的奴才!」翔韞鐵青著臉,怒氣沖沖地喝斥︰「你有幾顆腦袋竟敢懷疑本爺?」
聶雲棠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耳底落入他咚、咚、咚的心跳聲與沉穩語調交織的節奏,心擰得緊。
一直以來,她都把翔韞當成只會抱書猛啃、沒脾氣的文弱書生,現下瞧來,似乎不是如此。事到如今,只有配合演到底了。
他想再開口斥喝,卻被一聲軟語給打斷。「韞哥哥……」
「別說話。」翔韞將她浮著一絲羞怯的粉臉壓回懷里。
她唇瓣留下被他「肆虐」過的痕跡,微腫地透著飽滿的朱紅色澤。
他在笑,但眼里卻無半點笑意,倒是一心護她的專注神情,讓聶雲棠不由得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