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聞這消息,苗千月顧不得腳傷,拚了命趕回努拉苗寨時卻為時已晚。
她不懂,若依厲炎的武功,絕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舉被擒。
到底這段時間發生什麼事?
內心渴望見他的沖動折磨她的理智,教她再也難以忍受、益發不安。
因此當苗千月進入努拉苗寨前唯一的入口,觸目所及,盡是一片荒涼的景致時,她震懾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連本來就該出現的嘯夜鬼船的人員也撤得很快,此時整個努拉苗寨里,一個人影也不見。
苗千月放緩了腳步,幾乎不帶希望,心里似有預感,她來晚了,來不及見厲炎最後一面。
突地,她的腳步因為眼前的人影滯在原地。
瞬間,綠意盎然、鳥聲啁啾的怡人氣息下,苗千月感到一股凜然的冷意由腳底竄起。
她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麻木地移動腳步。
屏氣凝神地走向伏在地的男子,苗千月的心被擰絞得胸口泛疼。
是他嗎?苗千月定下腳步,蹲,顫抖的小手撥開了男子凌亂的發束,眼淚已管不住地一滴滴地落下。
男子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龐,襯得他飛揚的劍眉比墨還濃,那曾有力、霸氣地吮吻過她的薄唇幾近紫白……
細細逡巡著她所熟悉的輪廓,苗千月揚袖輕輕拭去他臉上的血漬,啞聲低語︰「為什麼……」
他臉上每一寸線條,依舊嵌合著她掌心的弧度,而今,她卻感覺不到他臉上的溫度。
「為什麼這麼傻?」
那一日她墜崖,沒能同他細述他放了雪蝶兒的原因,但她就是知道,厲炎已經厭倦了戴著面具的日子。
他愧疚、想贖罪,所以才放任自己被擒……她懂得……她一直懂得厲炎內心最深處的渴求。
怔怔瞅著厲炎,一陣莫名的恐懼將她緊緊捉住,突然間她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叨。
「炎……我不要你死!」身軀無法抑制地顫抖著,苗千月眼圈一紅,震懾地用手搗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這一刻她才明白,她對厲炎的愛有多深。
驀地,在她的低啜當中,一抹微乎其微的嗓音落入耳底。
「千……千月……」那如嘆息般的輕喚,幽幽然地在風中飄散開來。
苗千月欣喜若狂地眨了眨眸,哀淒的小臉盡是難以置信地咽聲嚷著︰「你沒死、沒死!」
無力地蠕動著唇辦,厲炎試了好久才發出低嘎的喑啞聲︰「我……我……終于見……到你了……」
他無法確定自己是死是活,只能感覺魂魄處在迷離而詭異的半離魂狀態。
「你好傻、好傻!為什麼要上門送死!為什麼!」
她不管厲炎是不是世人眼中的惡人、大魔頭,在她義無反顧,決定以愛救贖他墮落的靈魂時,她也注定沉淪。
厲炎一听到那熟悉的柔嗓,即使合上雙眼,處在那孤寂的黑暗當中,他也可以用想象描繪出姑娘臉上的神情與縴雅的身影。
不其然的,一抹無力的笑弧蕩在唇邊,他氣若游絲地開口︰「感激上天……憐我……能在……黃泉路上見到你……最後一面……我今生再無憾……即使要下地獄我也甘願。」
小心翼翼地讓他的頭枕在腿上,苗千月哽咽地無法自己︰「不!我沒死,你也沒死!听見了沒?」
他微乎其微地揚了揚眉,思緒模糊地回應︰「是……是嗎……」
她用力地頻頷首︰「所以你要撐著,我救你,我會救你!」
「不……不要……救我……」他的語調比風還輕,緊蹙的眉心有著固執與濃得化不開的憂郁。
「不!我不听你的話,不準你再這麼說!」仿佛從相遇開始,厲炎只會對她說這一句話。
厲炎抗拒而她永遠違背他的堅定,當她執意地握住他的手的那一瞬間,苗千月的心頓時凜然不已。
為什麼他的手會如此冰冷、無力?
無由的,一股莫名的恐懼緊緊扣住苗千月倉皇無緒的思維。她該怎麼辦?
第九章
即使魂魄漸抽離軀體,厲炎仍是為她的堅持興起了萬分憐惜。「因為仇恨……我讓靈魂墮落……這一生的罪……孽太深太重,只有用生命去償還……」
她知道,在厲炎心中,本性未泯,他只是利用仇恨的力量活下來,否則他不會放了雪蝶兒。
厲炎吃力地睜開眼,想看清她美麗的臉龐卻始終辦不到。
靶覺到她剔透溫熱的眼淚,一顆顆沁入衣襟、落在臉上,厲炎幽幽喃著︰「無法娶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如果你願意……下輩子,我們……再續情,當夫妻。」
「炎……不要,我不要下輩子,我不要那麼久遠之後的承諾……」撫著他冰冷的臉頰,她落淚如雨的眸底深刻的眷戀濃得化不開。
「別哭……能見你最後一面……是上天給我最大、最大……的恩賜……」
他拾高的手還沒來得及撫上苗千月的臉,便無力地垂下。
苗千月感覺他的氣息逐漸微弱,她不斷地猛眨著眸,拚命將眼眶中的熱流逼回眼底。
她不該哭,因為她知道,自知罪孽深重的厲炎不敢奢求任何人的原諒。
或許對厲炎而言,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也或許僅有如此,下輩子他才不會一直留在罪孽的陰影當中、處在心靈得不到救贖的不安里。
她該為他感到開心,至少她救贖了厲炎早已筋疲力盡的靈魂,讓他受苦難折磨的獲得重生。
她試著放寬心、試著接受、試著極力控制情緒……但卻徒勞無功。
她發現自己根本辦不到!
「炎……你別不出聲,我要你陪我……說說話……」苗千月的淚眸反復穿梭在他帶疤的深邃輪廓之上,哀聲求著。
無視她肝腸寸斷的模樣,已氣絕身亡的厲炎緊閉著雙眸,姿勢始終如一地無法給予她回應。
靜靜伏在他的胸前,听著他撞入耳膜的微弱心跳由緩慢到逐漸靜止,苗千月拼命地拒絕厲炎已死的事實,徹底崩潰。
「我不要你死!你起來、起來!」心魂欲裂地扯著他的衣襟,她失去理智地喊著、嚷著,眼淚瘋狂的墜落。
這太殘忍、太殘忍了!月神不是該庇護所有努拉苗寨的子民嗎?為何獨獨捉弄她?
「我不要你死……你起來、起來……」
她不要承受這種痛楚……
靶覺到他逐漸轉涼的體溫,苗千月氣息一促,眼前一黑,承受不住地再度暈厥過去。
當苗千月再度睜開眼已是五日後的事了。
睜大著眸茫然地望著屋內陌生的擺設,苗千月錯愕地怔了怔,一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醒了。」
下意識循聲望去,苗千月眼底瞬即落入了個英氣颯爽的俏麗面容︰「你是誰?」
雁飛影聳了聳肩,圓潤的鵝蛋臉上餃著笑︰「不用管我是誰,反正是我救了你,所以你得留下當我的丫頭。」
「丫頭?」苗千月兀自思忖著,有些模不著頭緒︰「你說什麼?」
「我救了你,你理該報恩不是嗎?」揚指在空中胡亂比劃著,雁飛影抿著水女敕的紅唇,好半刻才道︰「我估計你大約再休養個十來天便可下床,零零總總加加減減,掐頭去尾算了算你這些天的花費,我想讓你當兩個月丫頭就成了。」
眨了眨眼,苗千月的思緒有些紊亂,面對這古怪的女子,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時門扉被推開,一抹柔媚的嗓音充斥在廂房之中︰「你又同人做了什麼古怪的要求了?」
雁飛影俏皮地吐了吐舌,說得理直氣壯︰「我需要個丫頭幫我磨墨畫符。」
「你再沉迷那些怪力亂神的事物,小心師父罰你上山面壁思過。」艷無敵嗔瞪了她一眼警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