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遇襲狀況十分混亂,當竇穎收到消息趕至時,騰鐸已不見蹤影。
因此騰鐸是生是死,竟無人知曉,至于因何遇襲,則成了整個懸案的疑點。
「遇襲……他……死了嗎?」窗外微微呼嘯的冷風聲清清楚楚落入耳底,善若水在瞬間跌入無情的煉獄當中。
翔謐沉重地搖了搖頭,將竇穎的話全部轉述給善若水明白。
所有的情緒,被麻木所取代,好半晌善若水才異常冷靜地開口。「騰鐸不會死。」
她沒落淚、沒哭鬧,更沒大受打擊的模樣,讓翔韁詫異不已。「善姑娘……」
走近窗邊,善若水望著窗外,依稀能想象,騰鐸頎長挺拔的身形在四合院走動的模樣。
當他在庭院中舞劍、練武時,騰鐸會將他粗細勻稱的辮子圈于頸上,耍著一招招讓她眼花撩亂的武功招式,讓她為他崇拜、喝采。練完武之後,她會怦然心動地為他拭去臉上的汗水,而他會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再賞她一個啄吻……
或許只是這樣平平淡淡的生活,但她甘之如飴!
也不管翔韞听不听得懂,她叨叨絮絮喃著。「臨行前,我在他的戎裝上縫墜上大師傅給我的吉祥厭勝錢、護身符是大佛寺眾神的庇佑……他不會死的。」
翔韞握緊雙拳,眼底落入她縴柔的背影,費力壓抑著心頭的波濤洶涌。
大冷的天兒,他竟覺得熱血沸騰。
「我相信他不會死,你信嗎?」氤氳的水霧彌漫在她的眸底,善若水回過身,對著翔謐扯出淡淡的笑。
翔韞原以為氣質文雅荏弱,需要人保護的善若水會禁不住打擊,沒想到……她竟會帶給他如此堅強樂觀的反應。他錯愕、震驚地擠出一絲笑意,或許就是因為善若水的溫柔堅強,她與騰鐸才會打破藩籬成為一對。
好半晌,翔韞才輕斂眸回過神道︰「我也不信,那家伙沒那麼脆弱。」
善若水深吸了口氣,唇邊揚起一抹感激的淡笑。「謝謝。」
喉頭一緊,翔韞一時無語,這當下,誰都無法若無其事,當沒發生過事一樣。
一股難忍的沖動揚起,他站起身來道︰「好了,我該走了,只要有進一步的消息,我會差人通知你。」
見善若水跟著起身,翔韞再開口。「別送我了。」
「那……貝勒爺慢走。」
一陣寒風吹來,善若水站在門扇邊,看著翔韞走進雪里的背影,驀地覺得好冷。
「騰鐸……」當一股霧氣氤氳了善若水的雙眸,視線跟著蒙浮動時,她慌忙閉上眼楮,安撫自己。「沒事的……沒事的……」
***獨家制作***bbs.***
連下了幾日雪,持續了好幾日的陰霾天色,在一早露臉的冬陽下,幽冷的空氣登時趨緩了許多。
一早小春菊便和胖大嬸上市集去,說是入了冬,要多買些食材幫她補補身,福伯則到煤行添購生煤,冬天到了,為了暖炕,煤的用量跟著增加。
而這原本就幽靜的四合院,更呈現著一片死寂。
善若水輕嘆了口氣,瞧著暖呼呼的陽光映在雪上,隨意取了件外褂,恍恍惚惚走到院子里,坐在以往看著騰鐸練武的青石階外,曬著陽光。
善若水出神了一會兒,一陣寒風過來,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本來想折回屋子里再披件暖襖,但一起身,眼底映入布穆綺充滿敵意的怒然神情。
「你又來這里做什麼?」善若水懊惱地輕蹙起眉,聲調冰冷似雪,連禮教都省略了。這幾日來為了騰鐸,她的心痛得麻木,沉重的思緒此刻再也無心力去應付任何人。
布穆綺擰起眉,向前吼道︰「都是你、都是你這妖媚的狐狸精帶煞,騰鐸才會死!」她處心積慮,好不容易讓阿瑪和皇上感覺到她願意委身嫁給騰鐸的心事,沒想到阿瑪竟同她說,騰鐸殉職了!
最讓她嘔氣的是,皇上竟要將她指給惡名昭彰的敦至貝勒!
相較于她的激動,善若水波瀾不興地淡揚起眉,堅定地開口。「他沒死!」
「騰鐸死了、死了、死了!」鳳眸微眯,布穆綺氣得猛跺腳地扯喉嚷著。「你想自欺欺人霸著騰鐸多久,我阿瑪已經同我說了,騰鐸殉職了!」
善若水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對她的無理取鬧不為所動。「如果格格生完氣就可以走了,我累了。」
見她神情仍舊茫然沉定,布穆綺再也克制不住,發出一聲尖叫,迭聲嚷著。「我要你給我離開這里,滾出京城,永遠別再讓我看到你!」
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可笑的嗎?善若水忍不住彎唇訕笑了聲。「憑什麼?我是這四合院的主人,該離開的人是你,不是我。」
「憑我是格格,是親王的女兒!」她答得驕橫,答得理所當然。
她身分嬌貴,要風是風、要雨是雨,看誰不順眼就能除掉誰,從小便是如此,沒人敢違逆她。
「我不走,這是我的家!」善若水態度溫和卻堅決,低啞的軟嗓里有著一股動人的堅定。
騰鐸說過,要她等他,就算今日騰鐸的安危難測,就算沒正式明媒正娶的儀式,這一輩子,她認了死扣,她只屬于他一人,只等他一人!
她不要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一直留在四合院也無妨,只要在這平平淡淡的日子里,偶有他做伴,她就心滿意足了。
「家?別笑掉人大牙了,窯子出來的就該回窯子。」悲怒交集,布穆綺愈瞧她愈火大。
善若水瞥了她一眼,鎮定情緒,武裝起自己地淡道︰「那又如何,得到騰鐸的心的人是我,不是你!」
「給我走!走啊!我不想再見到你!」布穆綺聞言,臉色為之大變,見她文風不動地杵在原地,布穆綺將她猛推出門。
善若水原本就不舒服,教她這一使蠻,竟虛弱地任她將自己推出宅門外。
寒風更冷,冷冷的雪落在肩上,善若水茫然地移動著腳步,麻木地走進落雪里。獨自踽行在雪地中,善若水的心愈來愈不安。
這幾日來翔韞沒再給她任何消息,是不是……騰鐸就像布穆綺說的一樣……死了……或許有些傻氣,有些自私,但她不由得想起與騰鐸初遇時,被風吹翻開的書冊上那一首柳永的「定風波」——
早知恁麼,悔當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
鎮相隨,莫拋躲,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
是啊!早知道如此,她後悔當初沒有把騰鐸的馬鎖住,不讓他走。把他關在書房里,只給他紙和筆,將他管束起來,讓他把做詩、填詞當作功課去完成……
打住了思緒,她不敢再想,走走也好!布穆綺氣消了就會回去,而天氣冷得徹骨,走一走,也許她的思緒會因此更清晰。
***獨家制作***bbs.***
思緒悠悠恍恍、神魂迷離之中,有張溫雅的柔美臉龐,牽扯著他幾要隨風飛走的思緒。
仿佛有個柔柔的軟嗓在耳畔回蕩著——
將軍,我說三國的故事給你听……
虛弱地扯出一個笑,他的唇動了動。「我……不看書……」
將車,我會等你,像以前在四合院等你的每一天一樣……真心真意、無怨無悔的等,你要平平安安回來……
「傻姑娘……若……若水……」
思及腦中那柔美的形影,騰鐸再度睜開雙眼,瞬間腦中有片刻混沌。
「唉呀……老頭子,他醒了、醒了!」杵在騰鐸床邊的老婦揚聲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