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拖著個比自己還重的大男人,洛翩翩不以為自己能在茫茫林海中找到適合療傷的地方。
所幸上天眷寵,她在天黑之前幸運的找到一間荒廢已久的林中小屋。
勉強理了一方天地,將他安置妥當後,洛翩翩也累得氣吁吁。
「阿娘,情況危急,翩翩把這救命丹丸給他了。」掏出懷中繡著日神的布囊,取出里頭裝有救命丹丸的藥瓶,她喃喃叨念著。
娘親知道她性子野,靜不下來,為免整天擔心她的安危,特別拿了些藥讓她放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這救命丹丸是寨里的大夫提煉的靈丹妙藥,據說有起死回生之效。
見允薩昏迷不醒,她想讓他吃藥也不得其門而入。
真是的!連暈了也這麼麻煩。
洛翩翩心里雖直嘀咕,還是努了努唇,想著辦法要讓他將藥吃下。
她水溜溜的黑眸落在他蒼白俊顏上,眸光不自覺的沉淪。
初見他時,她就知道他是個英俊的男子。
他的身形比一般男子更健碩,俊眉俐落飛揚,輪廓線條凌厲得宛若名雕刻師用嫻熟精湛的刀工鑿出的鉅作。
她舍不得讓他死,也知道,不能任他這麼昏迷下去。
即便此刻心中慌亂沮喪,向來樂觀的她也絕不認輸。
于是,她毅然的取下允薩腰間的水囊,飲了口水,將丹藥塞進自己口中咀嚼、搗碎。
「你一定要醒。」洛翩翮灼灼的目光落在允薩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上,在心里反復祈求著。
直到確定口中的丹藥已搗碎,她低下頭,在俏鼻踫觸到他挺直鼻梁的瞬間,想起離開女真前,她輕啄允薩唇上的感覺。
胸口悸動的讓她羞紅了臉,洛翮翩甩掉莫名的思緒,深吸了口氣,再一次將唇貼著他冰冷的軟唇上。
借著水將藥哺喂進他的口中,一次又一次。
允薩的思緒原本仍處于恍惚迷離中,但當一股溫熱的柔軟輕觸動他的靈魂時,他依稀听見似遠又似近的祈求耳語。
直到他吞下足夠的藥量,她才覆耳貼在他的胸前,傻傻地想知道他的心是否還在跳動。
盡避他沉緩的心跳輕輕鼓動著她的耳膜,她的心卻陷入矛盾的不安當中。
離開努拉苗寨前,大火吞噬了一切,而雪蝶兒落入惡人手中。
遇上這復仇的惡鬼,她不知道,雪蝶兒會……她幾乎想不顧一切飛奔回努拉苗寨察看狀況,但允薩沒醒,她更無法棄他不顧。
在這樣兩相為難的矛盾掙扎下,她疲憊地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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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為郁郁林中帶來一股涼意。
允薩在疼痛中醒來,一睜眼,便看見洛翩翩枕在他胸前,擰眉睡著的模樣。
「怎麼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瞧著她郁抑的小臉上滿是未干的淚痕,他暗嘆了口氣,抬起手輕輕抹去她臉上讓他心窒的淚痕。
他手才剛落下,洛翩翩猛地睜開眼,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你醒了。」
「這里是哪里?」允薩狐疑地瞥著她古怪的行徑,撐起身子問。
「應該還在努拉苗寨的範圍內。」心神紊亂地瞅著他,洛翩翩的語氣不自覺透著一絲急切。「你好些了嗎?」
「原來你還關心我的死活。」他回過神,低嗓讓人听不出話里的意思。
嘆了他一眼,洛翩翩發現,她寧願面對昏迷的允薩,至少這樣她會自在些。
「讓你受這麼重的傷,我很抱歉。」她咬著唇道。
憶及之前的驚險,允薩頓覺怒氣開始在胸臆翻騰。「戟為什麼不在你身邊?你到底有沒有危機意識?」
「它喜歡苗寨的天空,我讓它自己玩去。」想起雪蝶兒,她向來快樂的小臉籠上淡愁。「再說我也沒讓你救我……如果不是你出現,我不會丟下雪蝶兒不管!」
听來她的怨懟頗深,允薩撫著胸口,額角的青筋躍動,為她的不知死活興起了想掐死她的沖動。
「難道在你心中只有姐妹?不知道衡量輕重,一逕地往前沖,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的感受?」
允薩雖然身受重傷,但訓起人來一樣疾言厲色,洛翩翩一愣,一時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回應。
沒由來地嘆了口氣,允薩抿著唇覷著她,不知該怎麼讓她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被他深沉捉模不透的眸這麼一瞅著,她倒像是犯了錯的孩童,全然噤了聲。
好半晌,她頭一甩,沖動的說︰「反正、反正,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用不著你來管,你的傷還沒好,氣死了可別怨我。」
經她一提允薩才發現,自己的內傷雖然在呼吸吐納間有股刺痛,但痛意卻明顯地減緩了不少。
「你喂我吃了藥?」他心頭一軟,緩聲問。
身子陡然間緊繃,她微微頷首無法否認,一張小臉卻不爭氣地泄露了此刻躁動的心緒。
允薩瞅著她,隱隱殘存在腦海的記憶,是她軟唇輕貼在自己唇上的悸動,他不明白,為何會在此刻想起她的吻。
「其余的靠你自己運功調息,我要走了。」
她倉促的轉移話題,飄移的眼神不敢看他,不想讓他有揣測的機會。
「太危險了,你哪里都不準去!」允薩沉喝,情緒一個激蕩,只覺胸口窒著股濁氣,喉頭一甘,鮮血隨著嘔了出來。
瞧他沉峻的臉龐登時變灰,洛翩翩神色憂懼地連忙上前扶他坐下。「好好,我不走了,也不惱你了……」
允薩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想出聲斥責她,但胸口郁濁之氣讓他真氣四散得難以開口。
「你愛怎樣就怎樣,我不管你了……」
他莫可奈何地頹然合眼,後腦靠在冰冷的牆上,明白她是典型刀子嘴豆腐心,也沒氣力再理會她。
「允薩……」發現他再一次暈厥,洛翩翩淚眸看他,被他無血色的虛弱模樣嚇傻了,心中異常難受。
即使他再怎麼冷峻嚴厲,終究是為她啊!
我的夫婿雖然看起來淡漠難親近,但心思卻異常柔軟……
突然間,舒洱佳輕柔的嗓音又在耳邊回蕩。
她陡地打了個寒顫,氣自己怎麼會不懂他,怎麼會害他受這麼重的傷?
「對不起……」縴指柔柔劃過他糾結的眉、緊繃的臉,洛翩翩心里愧疚得無地自容。
一整夜,允薩耳畔是她哽咽的語音,隱約感覺到她冰冷的小手不斷撫在他的臉上。盤旋在耳邊的微顫嗓音泄露了她內心的情感,有幾度還以為是舒洱佳。當他這麼想時,卻發現在照料他吃藥的女子舉止粗魯、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偶會捕捉到輕罵自己笨手笨腳的可愛語調。
慢慢地,思緒回籠,他的心也在瞬間清朗,向來冷峻的唇已不自覺揚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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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再次睜開眼,已是天亮,啁啾鳥語伴著暖陽,給人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但他卻分不清究竟過了幾日。
稍微瀏覽了下木屋,他起身盤腿,雙臂運勁、氣凝丹田,反復幾次吐納後,感覺原本滯在胸口的濁氣散了泰半。
相信只要再靜養調息幾日,他的內力應該就能恢復。
允薩正準備收勁起身,適巧洛翩翩郁郁寡歡地垂首推門而入。
幾日不見,她似乎瘦了,向來盈盈笑眸染上淡愁,紅色衣衫包裹的縴柔身軀,單薄地像隨時會隨風而去。
像是感應到他的凝視,洛翩翩低垂的臉龐緩緩抬起,直望進他的幽深黑眸中。
心一顫,她怔忡了半刻,旋即回身步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