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者生存,是海上求生的道理。」司空禹慢條斯理地說,平淡的語氣讓人心寒。「這里太冷了,進去吧!」
「但你還是救了我不是嗎?」水蘊霞看著眼前的男子,為他異常冷淡的態度百般不解。
她的話讓他眼神冷了幾分。「你是例外。」紫藍深瞳里蕩著莫名的火光,司空禹隱下胸口的躁動,有些悶。
「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他似乎已在不自覺中循著爹娘相戀的模式,將姑娘納入心坎里……
而他原本打算孓然一生、冷眼看世間的坦率似乎已被她動搖。
「例外?」水蘊霞不懂他,在幾次針鋒相對後,她以為他再怎麼多面,但仍擁有一副俠義心腸。
但顯然事實不是如此。他救她僅是個例外?
一股莫名的寒意由腳底竄起,水蘊霞寒著聲道︰「好!你不救、我救。」
既然遇上這等事,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她說服不了自己視而不見!
司空禹看著她堅決的模樣,無法駕馭她的挫敗再次涌上胸口。到底是他經驗不足又或者是水蘊霞不同一般女子?
他暗嘆了口氣,表情跟口氣都有著不容商量的余地。
「你的腳傷還沒痊愈,不準!」
險象迫在眉睫,水蘊霞哪管他準或不準,趁他不注意時倏地奔至船緣,猛地一跳,縴柔的身影迅速沒人海中。
強烈的失望和憤怒擷住司空禹的呼吸,他難以置信地低咒小聲。「該死!」她答應過他,卻又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危險的舉動!
大熊見此景,原本踏進艙內的腳又縮了回來,他瞪大眼,拼湊不了一句完整句子,震驚地說︰「她、她她她……就這麼跳下去?」
眾人的腳步皆因為听見大熊的話而頓住,十來雙眼楮全直勾勾看著這出乎意料的事情發展。
表船本身便處在正邪不明的界定里,他們雖不是海盜,但「閑事莫管」卻是他們的船規,如今這小泵娘卻挑釁了「嘯夜鬼船」的規定。
「有意思極了。」感覺到煙硝彌漫的火藥味,巫循挑眉笑道。
「這可不好玩,外海的海水溫度可不比中原的海域溫暖。」法羅朗好整以暇地說,聲調不高不低,正巧落入司空禹耳底。
「難得,小泵娘有不讓須眉的氣魄!」大熊完全處在狀況外,眼底進出激賞,只差沒為水蘊霞的舉動拍手叫好。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嗓音落入耳底,司空禹眉頭緊皺,深邃難測的眸子燃著風暴。「我會讓她知道不听話的下場!」
在眾目睽睽下,他跟著縱身躍入黑若水墨的冷冽海水中。
瞧著頭兒的反應,大熊頂了頂法羅朗的肩,唔……正確來說,是他的個兒只能頂到法羅朗的手臂,喜不自勝道︰「朗叔,你的頭兒長大了,有心愛的姑娘了!」
法羅朗淡淡一笑,心中感觸萬千地說︰「若真能找到真心相待的姑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些年他謹遵公主的托付,一手帶大司空禹,眨眼間竟過了十多年。當年情景歷歷在目,法朗羅不勝唏噓的感嘆。
「我先去煮鍋姜湯候著好了。」廷少詠見狀,當場下了決定。
「好好,順便把咱兒今早叉到的鬼頭刀加進姜湯里,滋味一定忒好。」大熊喜孜孜地附和。
巫循白了他一眼道︰「喂!太享受了吧!」
大熊攬著他的肩頭啐了一聲。「講那什麼話,魚肉姜湯最補了,喝了可是熱呼呼、暖烘烘……」
「我不用你來宣揚我的廚藝。」廷少詠聞言翻了翻眼,差點沒把煮湯用的杓子賞給他。
「還是先備著毯子,這天氣還是馬虎不得。」巫循喃著,私心希望頭兒同這姑娘別再吵吵鬧鬧增加他的負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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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卻船上鬧哄哄的氣氛,水蘊霞一泅人海中,便發現海水的溫度比中原的海域更冷上幾分。
所幸從小經過海女的訓練,讓她除了學過一些呼息吐納的功夫、能在水中長時間潛泳外,健壯的身子骨更是較一般女子能抵御酷寒。
所以縱使腿上的傷未完全痊愈,她迅捷的身形還是略勝司空禹一籌。
水蘊霞終于游到船邊,焚毀殘損的船體還透著零星的火光,船身靜靜地隨波蕩漾,在沉靜的星空下益發讓人覺得淒冷。
這窒人的沉靜,水蘊霞隱約可猜到情況應該不樂觀。
在她攀上繩梯正準備上船時,司空禹卻猛地拉住她的腳踝制止道︰「不用上去了。」
他神出鬼沒地出現,陡硬的語氣比海水還冷。
「你大可不必跟上來!」她怔了怔,掩下眸中乍見到他的驚訝,賭氣地撐起身子上了船。
司空禹跟在她身後上了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陪著她瞎鬧瞠渾水。
「遲了。」隨著她四處觀看,司空禹耐心終于耗盡。
「我知道。」她走到舷梯邊,因為瞥見婦人慘死的模樣,倒抽了一口氣。
「唉!」
一聲嘆息逸出,司空禹將她帶入懷里,不讓那慘狀映入她眼底。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利眸凌厲地掠過已半毀的船,他沉沉地開口。
水蘊霞的心情本已低落,再听到他薄冷的嗓音,胸口的悶氣一股勁地全涌到喉間,教她怎麼也吞咽不下。
「都是你、都是你!」水蘊霞突然抬起頭瞪著他,拽住他的領口,費力地嘶嚷著,一雙縴臂因氣忿顯得格外有勁。
她明明有機會可以救這女人的,卻因為他不同意而喪失了救人的機會。她當時何必同他爭論?何必勉強他?
思及此,水蘊霞沮喪地松開手,心被一股莫名的落寞攫住。她根本不該奢望司空禹會因為她而做出任何改變。
司空禹感覺到她的低落,巨掌落在她的縴肩上。「我只是一個不想沾染俗事的凡人,你要說我自私也好、冷血也罷,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淡淡地說,紫藍的深眸驟轉成降至冰點的灰藍。
為什麼?水蘊霞仰首看著他在月光下的俊逸臉龐,卻看不透他的任何情緒。
他眼眸里明明有著悲傷,但為什麼顯露在外的卻是滿不在乎的冷漠?
「我不懂……」她喃著,瑕白的臉上布滿因他而起的迷惑。
司空禹嘲弄地揚了揚唇,厚實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芙頰。「不用懂,這世間本來就有太多費解的事……不要自尋煩惱。」
水蘊霞懊惱地拉開他的手警告道︰「你的手再不規矩,我會廢了它!」
他手上的厚繭伴著灼熱的氣息落在她頰上,引起一陣過度親密的酥麻,她不愛這種因他而起的失控感覺。
司空禹聳聳肩,仿佛早已習慣她威脅的語調。
莫名地,他就是眷戀起她的一顰一笑,而且肢體比心誠實,總搶先一步順應心里的想法偷丁香。
他唇邊浮著難解的笑容,水蘊霞仰首看著他恢復正常的紫藍深眸,再次切入正題。「所以遇上這種事也不插手?」
看來不同她解釋清楚,她不會善罷干休。
「‘閑事莫管’是船規之一。」司空禹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閑事莫管……水蘊霞反復思量著他所謂「閑事莫管」的定義。
不可思議的,他這種淡然看世間的人生觀竟加深了她想多了解他的沖動。
她的疑問尚未得到結論,司空禹卻擰眉凌厲的看著她。「你食言了!」
「什麼?」面對他突然冷硬的臉龐,水蘊霞表情迷茫地蹙起秀眉。
「你說過不在我面前做跳海的蠢事!」
沒料到他會如此介意,水蘊霞似笑非笑地瞪著他。「只要你不阻止我救人,我就不會跳了,所以錯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