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姑娘有雙黑白分明的杏眸,白玉般的臉龐細致粉女敕,雖然一身粗衫布衣卻無損她清靈絕俗的姣美容顏。
柏永韜仰頭覷著她,目光痴愣地落在她無瑕的小臉上,心底因為她的美麗而震撼,減緩了頭痛欲裂的感覺。
「你是誰?」他一臉茫然地望著她。
水蘊月沒回答,心思全落在他蒼白的臉色上,忍不住低嚷出聲。「天啊!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了?我還沒替你包扎傷口,你還不能下床!」輕蹙的眉心伴著微慍的語氣,不難听出她此時的懊惱與濃濃的關心。
柏永韜瞅著她,這姑娘的語氣讓他更弄不清狀況,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識得她。「你……是誰?」
水蘊月努了努唇,顯然對于他的追問十分無奈。「我叫水蘊月。」
「水蘊月……水蘊月……」他反復低語、思索,卻根本無法由紊亂的腦中尋得半絲清明。
他的語氣輕柔,挾著股沉穩而低沉的音調,不同于島上任何一個男子,被他這麼反復念著自己的名字,水蘊月感覺好怪異。
她甩去奇異的感覺,連忙扶著他坐回榻上。「好了,你別再說話了,快坐回榻上,我得幫你包扎傷口。」
柏永韜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傷口,他只是震驚地發現——他似乎把所有的事都忘了……
他是誰?為什麼會來到這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握住泵娘白玉般的皓腕,聲音寒峻而急切地問道︰「是姑娘救了我的?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放開我!」水蘊月漲紅了臉,睜大黑白分明的杏眸,壓根不明白他怎麼會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
「對不起。」柏永韜回過神,低垂下頭、斂下眉,漠然地將不安掩在蒼白憔悴的臉龐之下,緊握的雙手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水蘊月瞧著他沮喪的模樣,揉著自己的手腕,咕噥道︰「是我救你的沒錯,我想你是遇上暴風才來到這里的……可我真的不認識你。」
握緊拳,柏永韜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
「難不成,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水蘊月對他僅存的防備,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孤寂給融化了。
小動物們受傷的是它們的身體,但他傷的卻是「心」——一個失去記憶的人,該怎麼面對無知的未來呢?
突然間,水蘊月覺得他好可憐,比以往她所救過的動物還可憐。
柏永韜皺起眉,笑得苦澀,當他極力隱藏情緒的同時,卻捕捉到水蘊月臉上泫然欲泣的神情,他心頭那一股憂煩竟就這麼銷聲匿跡。
水蘊月吸了吸鼻子,瞧他安靜得過火,她眨掉眸中的水光,安慰地開口︰「不過我想你也別太擔心,許是你的後腦腫了個包才會這樣。我相信待它消腫後,你的記憶自然會回復。」
面對這樣可憐的他,水蘊月忘了要盡快將他遣出靈珠島的打算,心底充滿無限的憐憫。
柏永韜頓了頓,眸光隨著她的身形流轉,面對這樣天真、善良的姑娘,他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他只得順著她的話道︰「我也是這麼想。」
「真的?」水蘊月晶燦的眸子染上笑意,甜甜的笑窩躍著理所當然的燦爛。
「我先幫你上藥,你要忍著點哦!」她伸出手,動作輕柔,熟稔地打開藥箱為他上藥。
「水姑娘是大夫嗎?」瞧著她的動作,柏永韜不解地問。
水蘊月聞言展開笑容。「我才沒那麼大的本事成為大夫呢!」她俏皮地吐了吐舌,續道︰「明天一早,我會請島上的大夫幫你開帖藥,又或者請他來幫你瞧瞧傷勢。」
她說完話後,兀自處理著傷口,忙得快樂,絲毫沒注意到柏永韜感動的神情。「水姑娘……咱們既不是舊識,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沒留意到他黑眸里激蕩的情緒,水蘊月半蹙著眉,可愛地微嘟著唇道︰「我對你很好嗎?其實我對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啊!」
語畢,她又是一記燦笑,仿佛柏永韜說了個笑話似地,逗得她笑逐顏開。
柏永韜瞅著她,難以相信世上竟還有如此純真樸實的姑娘。「難道你不怕我會傷害你,又或者……」
「我知道你不會。」水蘊月無法厘清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只知道那是一種出自肺腑的信任。
輕輕為他拭淨左邊額角及後腦勺的血漬,水蘊月無聲地將她的溫暖與關懷傳遞給他。
「對了,我想這是你的名字吧。」放下手中的布,她指著柏永韜腰間的白玉墜飾道。
「韜。」柏永韜拿起墜飾,感覺腦中浮現了熟悉的景象。「我記得……這是我自小佩帶在身上的玉飾……」
水蘊月掩唇輕笑。「說不準你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呢!」
雖然他看來落魄憔悴,身上也僅著一襲簡單的藏青色粗布行裝,但卻無損他卓然出眾、風雅俊逸的氣質。
打從她遇到他的那一刻起,便不難由他的談吐舉止判斷出他的家世背景應該很不錯。
柏永韜凝視著那塊玉,根本來不及捕捉腦中一晃而過的熟悉感,便被一陣穿膚入骨的疼痛搗得面色蒼白。
柏永韜緊握住手中的玉,頓時覺得自己是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帆,已渾然無所覺地失去了方向……
第三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柏永韜已在島上待了快半個月,在水蘊月的悉心照料下,除了尚未恢復的記憶,他身上的傷幾乎已經痊愈。
這一日,天氣出奇的晴朗,三個姊妹剛下海采完珍珠,正與幾名年長的海女聚在小碼頭,將采到的珠放入自家的竹簍里。
「咦!最近似乎很少瞧見月姑娘?」
一名海女不經意開口,水蘊霞這才發現,三妹最近真的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
往常她們三姊妹下海采珠時,水蘊月總會按捺不住地提早幾個時辰,在小碼頭等她們上來。
但最近都不見三妹的身影,起先她並不以為意,但經旁人這一提醒,水蘊霞禁不住細想其中的原因。
水蘊星一身濕,正將她的長發擰吧,盤了個簡單的髻在發頂,她朗聲開口道︰「月兒姊姊鐵定又去探她的小猴了。」
「小猴?」水蘊霞蹙起眉,表情十分疑惑。「打哪來的小猴?」
水蘊星聞言,忍不住掩唇笑了笑。「霞姊姊還不了解月兒姊姊嗎?我記得那只小猴是在暴風雨後被她救回小屋里,算算也快半個月了吧!」
「這丫頭為只猴子,都快忘了咱們了。」水蘊霞拉著四妹的手。「走,咱們到小屋瞧瞧,順道要她別忘了回家。」
「那……曦姊姊……」
「蘊曦獨立慣了,瞧,一眨眼她就不見了。」水蘊霞輕笑地打斷她的話,各自拿起竹簍,便往小屋走去。
一靠近小屋,她們便瞧見水蘊月杵在門前的身影。
「月兒!」
水蘊月正拿著水瓢盛水,一听到熟悉的呼喚,猛然一驚,灑了一地的水。「姊姊……」
水蘊霞揚起眉,對于她的反應大感疑惑。「怎麼了,瞧見咱們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沒。」水蘊月垂下眸,強自鎮定地揚起笑。「只是沒想到你們會來。」
水蘊霞放柔了神情,推了推妹妹的額。「來瞧瞧你這回救的小猴子恢復健康了沒啊。」
「他……已經好多了。」水蘊月心一驚,手心緊張地冒出冷汗。「別管他,咱們一起回家吧。」
「月兒姊姊別這麼急嘛!讓我們瞧瞧猴兒再回家也不遲!」水蘊星很是好奇地說。
「不行!」水蘊月擋著門板,臉上露出慌張的神情。
「怎麼了?」她異常的反應,讓水蘊霞和水蘊星異口同聲發出了不解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