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季夏蹙眉看著楚梁的反應,面色凝重。
難道上天真的這麼殘忍,明知道楚梁已經失去了第一個女人,卻又在三年後的今天帶走了他生命中另一個女人。
正常人都難以承受失去摯愛的慟,更何況是在舊傷難忘的狀況下,他又承受了相同的打擊!
「你冷靜一點,誰都不希望是這樣的結果。」魏季夏吶吶地安慰著,握著方向盤的手卻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韻嬛走的那年,楚梁放棄了潛水,將手上所有學生轉給別人帶,一直過了兩年的療傷期,他才開始帶兒童團……他不知道這一回失去康澄心,楚梁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很擔心,楚梁這顆曾經發光發熱的太陽,有逐漸墜毀的可能。
「我不相信!」
緊握著拳頭,楚梁壓抑著胸口翻騰的思緒,渾身散發出陰鵝的氣息。
不!這不是他所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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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雨綿綿,山頭的烏雲掩在康家豪華的西式別墅前,透著一股陰郁的低沈森冷氣息。
楚梁佇立在大門前,冷冷看著高懸在康家大門前的白色燈籠,有著想扯掉一切的沖動。
按了門鈴,顧不得急著進屋通報的佣人疑惑的注視,他推開雕花鐵欄門;,徑自朝內走去,然而走沒幾步他頓住了,抬頭望向二樓有個小陽台的房間。
那是心兒的房間吧!
陽台上有幾盆可愛的小盆栽,綴著典雅繡花的窗簾偷偷鑽出窗外,在窗欞邊輕輕隨風舞著。
驀地,他想起在海中救起心兒那一晚,她楚楚可憐地對他細述,自己是塔里公主的故事。
她說終有一天,會有王子爬上高塔,帶著她走進藍天白雲的晴空下。
原本打算在她手術後,他會依樣畫葫蘆地完成她的心願,卻沒想到,一切都太遲了……
山上的狂風扯掉他的發東,帶起他及肩的黑發,他就像石化的雕像,縱使狂捐不羈卻失去了力量。他感覺不到撕裂的心碎,感覺不到悲痛的侵襲,任由紛落的雨絲染濕了衣衫。
「你還來做什麼?!」一見到楚梁,康義遠臉上雖然憔悴,但嗓音里仍有著不容忽視的強勢。
楚梁緩緩回過頭,微濕的黑發覆住他的俊顏,掩住他的悲傷。臉龐上的水痕是淚還是雨,連他都分下清了。
「拜托你,讓我見她最後一面。」他的聲音粗嗄而沙啞,剛毅的臉龐揉著難掩的心痛。
康義遠瞪著他,撲向前捉住他的衣領。「我說過,我不想再看到你,給我滾!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雨在瞬間加大,一記悶雷響起,銀白的閃電照亮了陰暗的雨空,也映出劍拔弩張的兩人回異的思緒。
「拜托你,讓我見她最後一面。」楚梁面不改色地重復,澀然的語音透露出他沈痛的心情。
空洞的眼神承載不了胸口即將爆裂的痛楚,楚梁真的不敢相信澄心走了!她真的走了!
「火化了,這麼年輕,不該因為生命的消逝而蒙灰。」康義遠傷心欲絕地說,刻畫歲月痕跡的臉上有著心力交瘁的無力。
楚梁蹙著眉,怒不可遏地以責難的口吻道︰「你好殘忍,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在彼此心中佔有多大的分量嗎?難道你始終以為,我為心兒做的事,真的如你所想的不值?」
他恨、真的恨死這個臭老頭了!
避他是潛水界的龍頭老大,管他是腰纏萬貫的大富豪!楚梁此刻腦中只是不斷浮現出康澄心巧笑倩兮的模樣。
他後悔死了、他自責死了!
狂怒地瞠大眼,楚梁朝康義遠揮拳,拳頭卻落在他身後的花崗石柱上頭。
他頹然地跪倒在地,宣泄似地不斷槌著地。
在康澄心離開「BlueTempo」的那一天,他怎麼可以凶她,怎麼可以不去諒解她的心情。
懊死……他該死啊!
一拳接著一拳,鵝卵石徑上的小石子戳破他的指,流出了汩汩的鮮血。
看著他瘋狂的舉止,康義遠怔愣在原地,有那麼一瞬間就要被他的用情至深所感動。
但當第二記雷鳴再落下時,康義遠拉回理智,立即推翻了原有的想法。
他走回主屋,拿了一個小瓶子出來。「就算你打廢了一只手,我也不會讓你進去上香的。」
康義遠將小瓶子擱在他身旁,雖然極不情願,還是冷漠地說︰「這是澄心……只能給你這一點,去完成她的心願吧!」
「冷血……」楚梁咬牙進出了這麼一句話,顫抖地拿起裝有康澄心骨灰的小玻璃瓶,目光陡然一熱。手中這小小的玻璃瓶,裝著心愛女人的骨灰……
雙眸苦澀,他感覺身體所有的力量都被心痛所取代,他的心此刻正落下傾盆大雨。
他不知道這場雨幾時會停,更不知道,雨後天會晴嗎?
楚梁的世界再也沒有任何色彩,這一次,他不再是身披彩翼流竄在花叢間的花蝴蝶,而是一條被迫擱淺的海豚,縱使回到了海里,也找不到失去的活力。
強橕著失去靈魂的軀體,人世間多了個失去心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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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仲夏,風和日麗,天空流雲迤邐出一幅美麗的畫作,晴朗的好天氣讓海水透著美麗的澄藍。
版別了春語,告別了那充滿回憶的「BlueTempo」,楚梁實現了他航游世界的
夢想—他準備與魏季夏及展闕偉展開他們的航海之行。
當重型帆船逐漸駛離港口,看見語姐依依不舍下斷抹淚的模樣,楚梁的心再也難持平,沁入了離別的痛苦。
楚梁默然不語地轉身進入船艙,企圖在海的懷抱中尋找重新活下去的力量。
「你們幾個自己要小心,一到港口就記得捎個消息回來,知不知道!」浪水滔滔,春語難以掩飾心頭的難過,嘶啞地對幾個男人喊著。
「語姐你也要保重!」伏在船緣,魏季夏、展闕偉異口同聲地對她大聲吼道。
春語盈滿的淚淹沒了聲音。
康澄心死了、楚梁走了,向來充滿歡樂的地方在瞬時彌漫著悲傷的氣息,怎麼會這樣呢?
看著船愈行愈遠,最後終于成為一個黑點消失,向來堅強的春語難以克制地淚流滿面。
他們的航程剛開始,她該給的是祝福!
春語抹去臉上的淚,強迫自己綻開笑容,緩緩走回「BlueTem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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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入台灣海峽,風便轉為東偏南風,楚梁見機,降下了主桅帆,矗在船首看著「隨心所欲號」在平靜的藍色海面,帶出一道道追隨在船旁的美麗浪花。
「心兒,看見沒,天空很藍、天氣很好,我想還是先讓你看看白天的海好了。」
「還有現在站在桅桿上的鳥,是吵了咱們兩天的燕鷗。」展闕偉提著前天盛裝的雨水,習以為常地跟著楚梁對著瓶子說話。
楚梁淡淡地扯唇,輕輕將瓶中的骨灰取出一小撮灑入空中,再看著它們緩緩落在蔚藍洋面上。
康澄心的死給了楚梁完成心願的信念。
心泛著難解的酸澀,楚梁王今仍難以接受,康澄心甜美可愛的身影,競已成為手中隨時煙滅的塵灰。
撒完骨灰後,楚梁將水手頭巾重新綁好,對著晴朗的天空竭盡嘶喊著。
「心兒,今天天氣很好,你看到了嗎?」微啞的嗓音落在最後一句低不可聞的輕嘆。
每一次撒完骨灰,心便多痛一回,無論他喊得多重、多用力,心里的痛卻未遞減半分,仍給他撕裂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