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耳畔倏然而過,抹去了落水前那一聲驚心動魄的尖叫,康澄心的心早一步隨著身子,一直往海底深處墜。
噗通一聲,她直墜入水面,沁冷的海水灌入她的口鼻,揮不去的咸味嗆得她難受不已。
在水中,她艱澀地睜開眼,隱約感到海面上刺眼的夕陽染紅了海面,而海中沈謐靜寂地充斥著海水波動的聲息。
她笑了笑,放棄掙扎,只是緩緩閉上眼楮隨波逐流,漸漸窒息的痛楚、無法呼吸的感覺讓她極度難受。
如果就這樣死去了也好,康澄心緊蹙著眉說服自己,只要一下下就過去了……
藥罐子康澄心……下輩子……下輩子絕對要投胎做個健康、強壯的女生……
順著水流,她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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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微微吹送,懸在窗前的木雕海星串隨風搖晃,敲出低沈而扎實的樂音。
「語姐,她怎麼樣了?」用大毛巾包住自己滴著水的頭發,楚梁袒露出結實的上身,略顯煩躁地問。
「嗆了些水,應該不礙事。」望著床上面色幾近死白的女孩,春語眉頭緊蹙,臉上有著和楚梁相同的疑惑。
「很奇怪的一個女生,漂亮、縴塵不染,看似聰明卻以孩童般的眼光來看待身邊的事物……相當矛盾,唉!實在看不出來她有自殺的傾向,嗯!般不好是不小心跌下海……」
春語低喃地不斷推演著康澄心落海的原因,語氣里充滿了諸多的猜疑。
楚梁緩緩走到窗邊,回想起在海中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心如受重擊般讓他無法言語。
當時,他好不容易才得閑想潛至比較深的海域,卻沒想到一下水沒多久,迎頭望見的竟是一具披頭散發、毫無反應的「女尸」。
海中波光晃動,他以為自己又見到「她」了,一個他想拼命挽回生命,卻依舊逃月兌不了死神召喚的女孩。
楚梁濃眉微斂,置于窗欞的手,下意識地用力緊握著。「愚蠢至極!」冷冷拋下這一句話,他轉身想離開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房間。
「你始終忘不了她是不是?」將他孤獨而憂郁的背影納入眼底,春語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
三年前她接下「BlueTempo」時,楚梁就跟在她身邊,幫她處理潛水方面的工作。
她依然記得當年楚梁以潛水教練的身分來應征時,全身上下散發出的自信與風采……沒想到才短短三年,她所認識的楚梁已徹底消失。
這些年相處下來,她與楚梁發展出情同姐弟的情誼,她太了解……太了解他心中執拗的征結所在。
楚梁陰鷙地瞪著春語,不發一語,兩道濃眉地在眉心堆攏成丘。「別在我面前提起她,那都過去了!」
無視于他的怒意,春語感嘆地開口︰「三年了,夠了,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韻嬛的死是個意外,你無須負責、無須自責……」
握著拳頭,楚梁稜角分明的俊顏籠上一層死灰,他壓低著嗓,一字一句地道︰「語姐,這是最、後、一、次,別再提起『她』!」
暴烈的氣息由他緊繃的身軀散發出來,目光中逼人的寒意,言明著自己足以容忍的底限。
他明白,這個傷口一直被壓在內心深處,根本從未愈合、結痂,這件事將永遠成為詛咒。
「不……別……別帶我回去……」倏地,一句無意識的呢喃打破了空氣中凝結的氣息,更讓兩人同時將視線轉向女孩身上。
「我不要!」躺在床榻上的康澄心出聲尖叫,淚水不斷地自頰滑落。
在夢里,她的身體虛幻地飄浮著,她想掙扎卻動彈不得。
康澄心害怕地揮動著手臂,感覺到身上每一寸肌膚被大大小小的點滴、滴管給牽扯著。
她根本動彈不得!似乎連呼吸的空氣里也彌漫著藥味。
她好難過……很不舒服。「我不回去!不回去!」
「沒事了!噓……沒事了……」春語見狀,連忙趨向前去,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她溫柔的嗓音像道春風,不疾不徐飄入耳,康澄心緩緩張開淚眼,模糊的眼中有嬌小的春語與健壯似希臘神祇的楚梁。
莫名其妙地,兩道熱淚瞬間滑下。
「沒事了!放心吧!是楚梁救你上來的哦!」春語寵溺地揉著她的發頂,溫柔地說︰「你真是不小心,幸好楚梁常在那一帶潛水,要不……你可成了名副其實的水鬼啦!」
康澄心一怔,是楚梁救了她?!
「為……為什麼要救我?」康澄心哀怨地瞅著楚梁,以著低啞、破碎的嗓音問著他。對,她是不小心跌下海的,但為什麼要救她?
楚梁雙手環胸,原本隱忍的忿恨情緒因為她的反應在瞬間轉為烈焰。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有什麼事非得鬧到自殺嗎?被男朋友甩了,還是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想不開?」他濃眉微挑,唇角揚起嘲諷的淺笑,瞅著她的眼神蓄滿鄙夷的神色。
康澄心睜著無神的迷蒙雙眼,無視他輕蔑的口吻,再次問道︰「為什麼救我?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救我?」
她飄渺的思緒仍不定。既然上天給了她解月兌的機會,就讓一切順勢發展不就好了,為什麼要救她?
她不要苟延殘喘地拖著這副孱弱身軀,過著那生不如死的日子。
這個藥罐子身體,活著對她而言是種累贅,早在落水的那一刻她便坦然接受這樣的安排。為什麼還要救她?
突地,「啪」的一聲,左頰灼熱的痛感硬生生將康澄心從絕望的思緒中拉回,她下意識撫著自己的臉,抬起頭望著楚梁幾乎要噴火的雙眸。
「楚梁你瘋了嗎!」春語瞪大眼,不敢相信楚梁竟然出手打了她。
「我不過是要打醒她罷了!多少人求生不得,她卻急著求死!呵,這年頭果真盡是一些無病申吟、為賦新詞強說愁的人!」他的雙眸染上陰郁,剛毅的臉部線條因盛怒勾勒出駭人的肅然。
當年韻嬛求生不得,眼前的小女生卻求死?多麼的諷刺啊!
康澄心無意識撫著頰,微側首眨了眨眼,在他盛怒的眸中瞧見了他對自己的鄙夷,他一定很後悔,說過想追自己吧!
別開臉,一股酸楚在胸中翻騰,她的淚無聲無息地滴落,一滴、兩滴……滴滴落在海藍色的被套上,暈出了一朵朵憐人的淚花。
「不哭了……不哭,別理他,那小子他沖動了些……」一邊瞪著楚梁,春語輕輕搭上康澄心的手,話卻凝在唇畔,眼神滯留在她藕白的手腕上。
她好白……真的好白,但卻白得讓人感到不舒服。
青藍的血管清晰地蜿蜒在她白皙的手上,臂上散布著仍有些青淤的細小針孔。
靶受到春語錯愕的目光,康澄心瑟縮地縮回自己的手,在楚梁要踏出房門時,她輕輕說了︰「你……生過病嗎?」
生病?楚梁高大頎長的身軀頓住了,腳步定在門口。
「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吃藥、不定時的打針……這種生活你過過嗎?」她蒼白的唇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反問。「你能體會嗎?」
「澄心……」春語詫異地瞅著她,頓時無言。
而楚梁文風不動地杵在門旁,寬闊的背影讓人讀不出他此時的思緒。
無視于他們的震驚,康澄心喃喃自語著︰「從小我就因為身體太差,天天被關在無塵、無菌的房間,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甚至連到學校上課也是一種奢侈。新鮮的空氣、藍天、白雲、綠地……都只是影像、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