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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已過,月移東窗,灑落一地銀白,寂寥的夜,伴著蟲鳴,更增添一股苦澀的滋味。
夏賦悠默默坐在床榻邊,瑩白的臉龐透露著疲憊,她的雙眸下,有著徹夜未眠的暗影。
她在等,等一個遲歸的希望。
或許齊少覺只是因為生意上的需求,迫不得已才遲歸;又或許……他遇上了什麼麻煩的事,忙得忘了時辰。
從亥時開始,她便找出一個又一個的理由說服自己,相公遲歸是有正當原因,並不是像小姨娘所說的那般不堪。
如果只是因為公事,那她應該諒解,可是為什麼她心里盤旋的卻是小姨娘對她說的話呢?
難道新婚的第二晚,她已經沒有任何選擇,只能當個棄婦嗎?
不!她不要當棄婦!
夏賦悠抿了抿干燥的唇,起身想為自己倒一杯茶,卻沒想到圓檀桌上的蠟燭,因為踫撞而滴下蠟油,烙在她的手背上。
「好痛!」穿膚的灼燒感讓她倉皇縮回手,身子一個不穩,便跌倒在地。
「潔兒!潔兒!」夏賦悠無助地輕喚著,回應她的卻是滿室的孤寂。
她兀自怔在原地,雙掌輕觸在冰冷的地面,突然想起未出嫁前,是潔兒與她同寢房伺候著她……現在她人在齊家,是人家的媳婦,沒有人會允許丫鬟與新婚夫妻同一寢房的。
她的無助、難過全在瞬間涌上心頭,夏賦悠張開手環抱住自己,不知道是心痛還是灼傷的痛讓她想流淚。
她有多久沒這麼沮喪了?
就連知道自己的眼楮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痊愈時,她也沒這麼難過。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牽絆嗎?
印象中往左十步有張椅子,夏賦悠模索著冰冷的地面,緩緩挪動自己的身體找到了依靠。
深夜的無助、手灼傷的疼痛,讓她懈下層層的堅強武裝,坦露出心底最真實的感受。
才成親不到兩日,他就已經開始厭倦她了嗎?
她感到鼻泛酸意,眼眶里的熱淚幾乎潰堤。
不哭!這世上不會有人喜歡愛哭的瞎子。
不哭!夏賦悠是世上最快樂的瞎子。
她抱著自己,眼淚卻始終沒有流下。心里有個聲音,逼著她找回堅強的感覺。
數不盡的苦澀佔據了夏賦悠的心,她對齊少覺滿腔的柔情……除了月亮願意傾听,已無人可以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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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齊少覺只是處理「藥房」的事而已,沒想到他竟然整整兩天沒有回家。
這兩天沒有他的半點消息,夏賦悠根本不知道他沒有回家的理由到底為何?
她想問,卻不知該找誰問?
難不成新婚第三天,她便要哭喪著臉,找公婆問夫婿的行蹤嗎?
紛擾的思慮攪亂了她原本平靜的心湖,枕邊屬于他的氣息漸淡,空蕩蕩的寢房彌漫著孤獨寂寥的味道。
夏賦悠被心中說不出的感覺給揪住,不安與無助全在此刻趁虛而入。
她還要等多久?她不知道。他的夫婿究竟幾時才會回家?她也不知道。
如果少覺今天還不回來的話,她需要找個時間到小姨娘的苑里坐坐嗎?
腦海突然出現小姨娘先前跟她勸戒的話,夏賦悠很想知道,小姨娘究竟要教她耍什麼小心機?
夏賦悠一思及此,來不及等潔兒過來伺候,便急忙出門,迎面卻撞上一個人。
「唉呦!」齊念兒吃痛的聲音傳來,嬌女敕稚氣的嗓音有著說不出的委屈。「二嫂嫂打招呼的方式,還真讓念兒吃不消呢!」
夏賦悠在匆忙之際也沒料到會撞到人,她的手茫然地在前方模索。「念兒!對不起,我……撞傷妳了嗎?」
「沒事!」齊念兒站起了身,拍了拍衣上的塵土,伸手握住夏賦悠的手。「我在這里。」
夏賦悠這才扯開了一抹安心的淺笑。「那就好,我不知道妳會來!」
「沒關系!我娘想邀二嫂嫂過去喝茶。」
原來小姨娘也知道少覺沒回家的事……夏賦悠壓下眉間的苦澀。「我才想過去,正愁沒人帶呢?」
「好棒啊!念兒已經幫二嫂嫂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東西哦!」齊念兒揚高語調,心里因為多了一個人作伴而開心不已。
耳邊傳來她歡喜的嗓音,夏賦悠听了也感到欣喜。「跟著二嫂嫂很麻煩哦!妳得幫我數腳步。數過這一回後,以後我就可以自己過去找妳。」
「好!這沒問題,念兒最會數數兒了!」
她和夏賦悠並肩而走,一步一步往「梨苑」的路上算著腳步。
「七十!」
「七十三?」
兩人的腳步落在岔路前,往左是梨苑,往右是掬月亭。她們齊喊出聲,偏偏數出來的是不同的答案。
夏賦悠蹙起眉,瑩白的臉上有說不出的懊惱。「這可糟了!」向來都是潔兒陪著她一起數,沒想到這回換了伴就出問題。
正當她苦思之際,齊念兒大聲叫嚷︰「二嫂嫂,咱們再走一回!」
「什麼?」夏賦悠眨了眨眼,有些難以置信齊念兒竟會如此建議。
從齊念兒的語調听起來,她似乎挺熱衷「數腳步」這件事。
「念兒想再走一回?」
瞧夏賦悠沉思的模樣,齊念兒拽著她的袖口,乞求道︰「好嘛!二嫂嫂,咱們再走一回!」
夏賦悠先是一怔,忽地笑了出來,原本憂郁的臉龐因為笑意而添了幾分美麗。「這一回再數錯,妳娘會以為咱們迷路了。」
「不會!」齊念兒豪氣干雲地保證,俏皮的臉上盡是自信滿滿的笑容。
夏賦悠朱唇輕啟,連忙重申︰「這一回不能再出差錯了。」
「知道!」齊念兒快樂地以輕快的腳步在青石道上跳躍,笑得好不開心。
靶受到小泵娘活潑的青春氣息,夏賦悠謹慎地數著自己的腳步,原本郁悶的心情竟跟著開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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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丫頭,妳溜到哪里玩了!」梨苑前,景如杵在門旁,終于盼到兩人到來。
「念兒才沒跑去玩呢!」偕著夏賦悠進屋,齊念兒連忙為自個兒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喝下。
景如蹙起眉,望著女兒率然的行徑,她已經頭痛得找不到可以讓女兒反省的詞句。
夏賦悠腳步移至窗口,被空氣中的香氣給吸引住。「這是什麼花香?」
「有嗎?」齊念兒用力吸了一口氣,卻怎麼也聞不到夏賦悠所說的花香。
「妳啊!粗線條!」景如推了推女兒的頭,嘆了一口長氣,實在拿女兒沒轍。
夏賦悠扶著窗欞,隨風飄逸的秀發在春風中輕舞,唇邊淺淺的笑容讓她看來靜謐恬淡。
瞅著夏賦悠這般典雅的氣質,連景如也不禁贊嘆不已。
這哪像一個等不到夫婿回家的新嫁娘?在夏賦悠身上完全看不到一絲哀愁。
「少覺兩天沒回家,難道妳真的如此雲淡風輕?」
景如按捺不住地低聲開口,她看不慣這新嫁娘過分淡然的態度,始終不解她的悠然來自何處?
「我……他很忙……也許……」夏賦悠輕咬著唇,語氣里透露出莫可奈何。
「我早說天底下的男人全都一個樣!」景如翻了翻白眼,大嘆了一口氣。「讓小姨娘幫妳想想辦法。」
「小姨娘……悠兒怕自己辦不到。」夏賦悠無助地扯著景如的衣襬。
景如瞧見她的神情,輕笑出聲。「少沒志氣了!做了再說!」
「小姨娘、小姨娘……」霍地,一股勁落在夏賦悠的手腕上,突然被拉著走的夏賦悠,腳步有些急促。
「小姨娘幫妳變把戲!」景如一時忘了夏賦悠是個瞎子,忍不住對著她眨眼。眨完眼,她立刻發現自己的舉止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