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夫人溫婉地扯出一笑,也不介意。「我的女兒是怎樣的情況,妳不會不知道。坦白說,我家女兒並沒有出嫁的打算。」
齊家會提這門親,說來倒是讓夏夫人挺意外的,依齊家財大氣大的聲望來看,實在沒理由縱容兒子娶個瞎眼媳婦的。
再說……齊少覺花名在外、聲名狼藉,她可不認為把女兒嫁給他是正確選擇。
李媒婆瞪大雙眼,向來妙語如珠的她,被夏夫人這簡單的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沒錯,自家有個殘疾的女兒被京城有名的公子看上,任誰都無法有太多正面的聯想。
公子與瞎眼美人,這詭異的組合,不擺明了男方娶妻的意圖嗎?
李媒婆愣住了,明明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好姻緣,卻因為這詭異的巧合,白白斷送了這段良緣。
想來,她這回是賺不成媒人禮金了,她大嘆了一口氣,正打算放棄時,一道健碩身影霍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齊、齊二少爺!」李媒婆瞠目結舌地瞅著他,語氣有著說不出的訝異。
「齊少覺拜見世伯、世母。」
雖同為京城各霸一方的富豪,但齊、夏兩家鮮少有交集。
這是夏家兩老,頭一回真正瞧清楚齊二少爺的模樣。當兩人打量完齊少覺全身上下後,他們心里的納悶便更深了。
齊少覺的身形修長、五官俊逸,溫文儒雅的臉龐上看不出半點狂狷、邪佞的模樣。
如果不是早一步知道他的身分,他們會以為他只是一個飽讀詩書、文采非凡的書生。
夏勁廷輕斂雙目,對于齊少覺的外在條件感到有些贊賞。
唉!依他家財萬貫的家世、俊逸非凡的外貌,橫豎他們家的閨女是匹配不上這門親事。
他緩緩起身,感到無法理解齊少覺此次來訪的真正目地。
夏勁廷朝他回以一禮,緊蹙的眉宇透露此刻的心情。「不知齊公子到府,有失遠迎,切莫見怪!」
齊少覺輕扯唇角,露出謙恭的笑容。「小佷早知道世伯、世母對于這門親事,一定不會輕意點頭……」
夏勁廷見他開門見山、坦白告知,也直言不諱地回應︰「既然如此,就請齊少爺打消提親的念頭,不要尋我們女兒的開心。」
「不!小佷對夏姑娘一見鐘情,非她不娶。」齊少覺堅定地開口,他的一雙琥珀深眸流轉著讓人說不出的毅然。
他誠懇、朗直的態度,實在讓人難以聯想他風流的行徑!
夏勁廷直直瞅著他,語重心長地對他重申︰「齊少爺一定不知道小女自小雙目失明吧!沒有人會娶一個瞎子當老婆的,承蒙齊少爺的抬愛,小女實在高攀不起。」
「是啊!我家閨女這輩子是不準備許人的。」像是為了支持夫婿的話,夏夫人緊接著開口。她的語氣雖緩,眸子卻有相同的堅定。
「在下並不介意,請將夏姑娘許配給我!」
齊少覺娶妻念頭甚堅,哪是他們三言兩語便可打消。
他單膝屈地,微揚的俊眉有著絕不退讓的意味。
「你!」夏勁廷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堅決,緊蹙的眉仍透著強硬的態度。「齊公子請打消念頭吧!」
「我保證會讓夏姑娘的下半輩子生活無虞,齊、夏兩家以往雖然沒有生意上的來往,但倘若聯姻,益處自然少不了的。」
齊少覺對夏家最近面臨的困境,已略有耳聞,他不想這麼卑鄙,但為達目的,他寧可使出最強硬的手段。
夏勁廷听到他的話,臉色霍然鐵青,他壓抑道︰「假如齊少爺以為這樣我就會把小女嫁給你,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夏勁廷深深嘆了一口氣,打算說出心中的話,讓他清楚明白。「小女是我們夏家的寶貝,無論能否度過這個難關,我們都沒有嫁女兒的打算!」
「爹……」
突地,一抹悅耳的輕嗓介入,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齊少覺杵在原地,目光自然落在夏賦悠柔美的縴影之上。
有別于那一日在半月橋的亮麗裝扮,今日的她是一襲綾羅裁剪的月牙白衣衫、外罩著繡上典雅雲紋的水黃色薄紗。
她披落縴肩的鬢發上綴著一只同色花鈿,將唇若紅櫻、凝脂雪膚的臉龐,映得生動亮眼。
他不由得看痴了,深眸映上她的容顏同時,眼神竟不自覺柔軟許多。
「悠兒,妳……怎麼出來了!」夏老爺瞧見女兒突然出現,訝然開口。
「爹,讓悠兒和齊少爺單獨談談好嗎?」夏賦悠柔美的臉龐漾著一抹恬適的笑容,心里卻不怎麼踏實。當鼻息再度沁入那股特殊的男子氣息時,她怎麼也無法當作沒听到地轉身離開。
「悠兒!」夏夫人驚呼出聲,訝異向來懂事乖巧的女兒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娘,不礙事的,其實悠兒和齊少爺有過一面之緣……」夏賦悠輕喃,卻未將半月橋上那一段驚險的過程說出。
「你們見過面?」她瞅著女兒,對此事驚訝不已,語氣中滿溢她對女兒關切的情緒。
齊少覺始終杵在一旁,晌久才開口︰「世伯、世母,請允許我和夏姑娘談談。」
夏家兩老面對這樣的狀況,憂心忡忡地對看了一眼後,才微微頷首。「潔兒,領齊公子至後廳。」
「是。」潔兒柔順地應允,眼眸卻警視意味頗濃地瞪著齊少覺。
難不成這就是主子當日口中的齊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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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少覺走出大廳,尾隨在戒心頗重的丫鬟身後,凝視身旁柔美如畫的姑娘,他的心里竟又是一番惆悵。
踏出大廳時,他本想禮貌性地攙扶夏賦悠,卻沒想到被她一口拒絕他的好意。
下一刻她輕移蓮步,徐步踽行在回廊之上,回廊幾時轉彎,她都暢行無阻,而且臉上還呈現出無比的閑適。
齊少覺認為她瞧不見他臉上的詫異,沒想到耳畔卻傳來她銀鈴般的淺笑。
「別驚訝,這個回廊我天天走,幾時該拐彎,我比你還清楚呢?」夏賦悠強烈感覺到他的氣息,縱使她臉上平靜無痕,握緊的柔荑卻已冒出濕熱的汗。
在半月橋邊初遇的感覺再次涌上,她發覺自己的心跳得有一點快,臉上也不自覺發熱。
她不知道,為什麼一感覺到他的存在,自己的情緒竟會如此容易被撩撥,興起不安定的漣漪。
齊少覺怔了怔,沒想到她如此輕易便猜中自己的心事。
她真的是一個瞎子嗎?
他微蹙起俊眉,看著她走路的模樣、含笑的模樣,怎麼也沒辦法把她與瞎子聯想在一起。
「是有些訝異。」齊少覺沉思了好半晌,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有些懊惱自己向來自持的定力,在夏賦悠面前竟起不了半點作用。
「咱們別到後廳了,到花園走一走好嗎?」
天氣很好,她想藉由花香鎮定自己過分緊張的情緒。
只要一想到要與他共處一室,夏賦悠怎麼也無法鎮定心情與齊少覺好好談。
「也好。」
齊少覺雙手負于身後,全程由她帶領著自己,散步在百花盛開的花園當中。
暖和的天氣讓春天的花兒各自爭妍,萬紫千紅映在一片綠意當中,滿園輝映著繽紛的色彩。
這美好的時節讓人身心舒暢,夏賦悠數著自己的腳步,踩在平滑的石板上,她沒有摻半點情緒地淡淡開口︰「我是個瞎子。」
夏賦悠的語氣平靜地讓人誤以為他們僅是談著無關緊要的事。
殊不知自己滿不在乎的淡然口吻,已強烈地沖撞著齊少覺的胸口,陷入他心底最柔軟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