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第一道曙光落在櫛比鱗次的宮殿之上,映照在檐角的金色祥獸上折射出千百萬道熾人的光芒。
似乎是感受到清新的晨間氣息,那華麗的雕花窗牖咿呀地被推開。
「嗯!今兒個會是萬里無雲,適合放紙鳶的好天氣!」
當女子骨碌碌的黑眸望向天空,那擁有紅梅般自然色澤的美麗菱唇,已漾出滿意的笑容。
話初落,一名奴婢匆忙地由正門進入,小腳才踏入,埋怨的語氣隨之溢出。「怎麼喜兒起床的時辰總不及公主……」
微側首,祥紗公主抿唇淺笑,在那若出水芙蓉般清靈的臉龐,有著說不出的慧黠隱掩其間。
相較于祥紗的怡然自得,那名喚喜兒的奴婢氣喘吁吁地將她請至妝鏡前,伺候她盥洗,並負責將公主那頭若瀑般的黑發梳上合宜的發髻。
「喜兒,幫我梳個簡單的發髻!」制住貼身宮女靈巧的動作,祥紗對著映在銅鏡中的奴婢囑咐道。
「為什麼?」喜兒打量著倒映在鏡中清雅靈秀的美麗人兒,心里隨即漫上一股不安。
輕揚起秀眉,祥紗喜不自勝地宣布︰「咱們出宮去放紙鳶!」
一听到公主的吩咐,喜兒嚇得揚高了語調。「不成、不成!上回是咱們運氣好沒被發現,若讓人知道喜兒同公主假扮男裝溜出宮豈不罪過!」
揮動著手中的梳子,喜兒做了抵死不願同流合污的打算。
「你敢不依!」杏眼圓瞠地瞪著她,祥紗難以置信地輕呼出聲。
或許是深知祥紗的個性,喜兒試著說服。「公主您就行行好,咱們『魏紫宮』這麼大,夠讓紙鳶飛得暢快的,別出宮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出宮去!」擰著淡翠秀眉,祥紗不妥協地嚷著。
天氣這麼好,天空這麼藍,她才不想讓紙鳶與自己,一同被關在狀似寬廣的監牢當中。
就算天空再廣、再闊也不過是假象罷了。
「公主……」杵在她身後,喜兒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地處在兩難當中。
「那你就待在『魏紫宮』里等我回來算了!」
瞧著喜兒猶豫的模樣,祥紗心里雖然失落,卻仍佯裝不在意地為自己梳了個發髻。
將男式中衣一套、藏青腰帛往縴腰一束,清靈斯文的俊雅男子,登時落入喜兒眼底。
不等喜兒瞻前顧後的細碎語調,祥紗灑月兌率直地走出寢房。
推開那面門扇,再將那滿園象征富貴吉祥的的牡丹納入眼底,祥紗心頭竟覺嘲諷萬分。
祥紗的父親在她五歲那一年戰死沙場,娘親因為傷心過度,不到半年便跟著辭世。由于她的爹是當今聖上的皇弟,皇帝憐憫這親佷女自小失去雙親,便將她接進皇宮撫養。
初進宮時,看到這一大片牡丹映入眼底時,她立刻被滿園的花色給吸引目光,忘記了哭泣,只知道眼底映著的是世上最美的顏色。
好久、好久之後她才知道,這美麗的花叫牡丹,是花中之後的品種「魏紫」,也是皇帝賜給她的寢宮。
或許生得一張秀美絕俗的美麗容顏,臉上又時時懸著可愛的笑容,大家憐她的身世,宮中的長輩們一個個把她捧在手心疼,那備受寵愛的程度,讓她和一個真正的公主沒有多大的差別。
幾個寒暑過去,其他公主一一出生後,「魏紫宮」逐漸被冷清所取代。
祥紗成了受冷落的公主,「魏紫宮」沒被收回,也算是皇帝對她的恩澤吧!
「哎呀!鮑主您等等喜兒啊!」
瞧著主子的恣意妄為,喜兒只好壓下心頭的顧忌,趕緊加快著腳步尾隨在她身後。
祥紗瞥過頭,瞧她半是無奈、半是為難的小臉,猛然拉回思緒,抑不住地揚笑出聲。
在宮中她沒有貼己的兄弟姊妹,除了自小在她身旁打理的喜兒,好像也沒什麼人願意跟在她身邊。
不過,身旁能有善良純真的喜兒伴著,這就夠了。
「咦!喜兒你想通了?」
听著祥紗公主銀鈴般的笑聲,喜兒委屈至極地努起唇咕噥︰「還不都是為了公主您……」
她的主子,祥紗公主遺傳了母親的花容月貌,有諸多皇家子弟少有的聰慧,更有一顆純真若赤子般的童心。
當眾人無法由那張清靈無害的臉龐中,讀出其中隱含的慧黠時,就注定該被她操縱玩弄,一如她目前的狀況……
哎!雖然她的公主總以孤傲清冷的模樣呈現在世人面前,但她知道這不過是公主對外的假面具。
真正的祥紗公主是有著用不完的活力與古靈精怪,嬌蠻任性,卻又擁有著世上最柔軟的一顆心。
這一點,只有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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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置入錦布方巾的紙鳶綁在身上,準備妥當後,祥紗與喜兒這才倏地穿過御花園,小心翼翼避開太監、宮女。
就在她們將順利離開皇宮的瞬間,琉璃瓦上一抹身影攫住了她的目光。
「大……雁!」
背著熾陽,那大鵬展翅的颯然身影引起她的注意。
喜兒張大眼,認真地往天空尋著。「哪兒、哪兒?」
「瓦檐上!」
猛眨著如扇般的黑睫,祥紗微啟著朱唇想看清自己究竟是不是眼花的瞬間,以藍天襯底的琉璃瓦上除了重檐與祥獸外,哪里還有其他鳥類的蹤影。
「公主您行行好,別捉弄喜兒了,咱們現在的行為可不光明,萬一被人發現咱們偷溜出宮,可就糟了!」
「不可能……」
那大雁展翅的模樣將陽光全延攬在身後,在琉璃瓦上落下一大片暗影,難不成真的是她眼花?
「公主快走吧!別再耽擱下去了。」
拉回祥紗失神片刻的思緒,喜兒輕喃地提醒道。
就在此時,正經過御花園的兩名宮女讓喜兒驚駭地倒吸了一口氣。
「蹲。」雖然她們身前有著花草樹木及奇岩怪石擋住,但祥紗仍是謹慎地拚命壓低著身子。
「听說皇宮最近不安全啊!」
「噓……你可別胡謅啊!皇宮可以說是全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了,上有皇帝正氣鎮壓百邪、下有幾百萬御林軍護衛,哪來不安全之說?」
兩名宮女壓低著嗓音,腳步滯在原地,說起近來讓宮中人心惶惶的傳聞。
「倘若真的如此,咱們根本不必害怕,還記得四川有個鑄劍師領聖諭鑄劍的事嗎?江湖上傳言那對鑄劍師夫婦早已經羽化成仙了,可奇怪的是,那鑄好的劍就像長了翅膀似地,自動出現在金鑾殿上。」
那單純的宮女瞠起眼,顫著語音問︰「這是真的假的,還是鬼怪傳言?你可別嚇唬人了!」
敲了她一記,另一個宮女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連續出現了幾把劍,皇上不信有人能在皇宮中來去自如,前些時日已經在金鑾殿附近加派了許多大內高手駐守,想一探送劍者的真面目。什麼鬼怪傳言啊!你這話可別讓人听見,否則不被捉去砍頭才怪。」
「不要啊!我不想被砍頭、做無頭野鬼啊!」寶貝地捧著自己的腦袋瓜,單純的宮女耳里只存留那讓她不安的言語。
「嘻——」耳畔落入宮女害怕的語調,祥紗抑不住地輕笑出聲。
「公主,噓——」一听到她的笑聲,喜兒柳眉橫豎地輕叱著。
「對不起嘛!」俏皮地吐了吐舌,祥紗連忙捂住唇,不敢再發出聲音。
夾著暖意的微風輕撫著高聳的大樹,發出嘶嘶沙沙的聲響,掩去了祥紗與喜兒兩人的耳語。
「春兒,你有听到什麼怪聲嗎?」膽小的宮女還是敏感地補捉到風聲、葉鳴之外的聲音,一雙豆大的小眼,管不住地打量著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