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擁天下,卻連一個妹妹都照顧不了。
「你到底得了什麼心病,說給朕听,朕一定替你作主。」
兩年前,在與吏部尚書鄭瀾青文定過後,他這妹妹便莫名其妙得了這場敝病,無論他找遍天下名醫,病情仍不見起色。
甚且還讓人請道士來替她作法驅魔,卻依然無效。
他不知該怎麼辦,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面前一次次暈倒,兩頰越來越凹陷。
「皇上想多了。」她試著微笑,卻十分乏力,體內的力氣正一點一滴流失中。
「十五,你知道朕最疼你,只要你說出來,我會盡力去做,為何你就是不對朕說?」冷靜的雙眼出現慌亂,他唯一的妹妹就要離他而去了嗎?
她拍拍他的手,試著給他安慰。
她能做的,就是為皇兄著想分憂。
朝廷安定,國家才有未來,如果她連這點都不能為皇上做到,就太辜負他如此疼愛她了。
「不說?」他嘆了口氣。蠢妹妹。
「夜已深,皇上該休息了。」她抽回手,緩緩移開雙眼。
透過白紗看向窗外的黑幕,腦海猛然躍出一個身影,冷不防讓她的心感到緊窒,呼吸起了微微變化,交握的雙手發著熱,眼眶泛淚光。
依然是如此,每每想起他的時候,就讓她難以自制。
懊怎麼說?又該如何說?一切都已枉然。
既然如此,就什麼都不要再提。
皇上放下薄紗。
「紅倌,要是公主身體再不舒服,一定要即刻請御醫過來看看。」慢行到宮外,平日霸氣的眼光中多添了憂愁。
「是。」紅倌應答,目送皇上走遠。
「紅倌姐,公主得的到底是什麼怪病?」蘇黎忍不住嘆息,公主這一病,讓許多事都不得不停止進行。
包括她與鄭尚書的親事,已經足足延宕了兩年。公主的病況始終不見好轉,反而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
她們這些宮女在一旁看了也不禁擔憂,再這樣下去,公主縴弱的身子能再撐多久?
「蘇黎,做丫鬟的不該多嘴。」紅倌正色道。
鮑主為誰得了心病?
恐怕是為了身在異鄉保國衛民的立里將軍吧。
望著宮外,皚皚白雪將所有景物覆蓋,漫天飄飛的白雪下不休,一點也沒有停止的跡象。
將世界一分為二,一半是白,一半是黑,如同公主的心,而太過分明的禮教束縛,更是讓她進退兩難,身心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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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試想過無數次,他與她還有機會再見嗎?
如果有,又該如何面對?
她獨自一人,穿著白色裘袍瑟縮坐在長廊底處,看著銀亮世界;一夜間,大雪將世界染成了白,那出塵的景象,讓人嘆為觀止。
靜靜的不想受任何干擾,她特意支開宮女們,自己孤坐在此,與雪的國度交融成一體,享受片刻的心靈寂靜。
後頭傳來腳步聲,規律又沉穩,正朝這個方向走來。
听見了聲響,她側臉看去。
來人似乎發現前方有人,陡然停下步伐。
「十五公主。」他單膝跪地行禮。
她一愣,眼神中有著不敢置信。他真的回來了嗎?
「起來吧。」收回視線,背對著他。
心像是死去了,不再有任何波動。她仍是以前的十五公主,不讓任何人靠近、把自己封鎖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身後,見他仍維持著剛才的動作,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童將軍,可以起身了。」她再次開口,大病初愈的她,聲音不復往日的清亮,帝著沙啞。
「請讓臣在這里多待一會。」他一平定蠻邦後,便千里路遙、馬不停蹄的狂奔回京城,為的就是想再見她一面。
誰知一回到京城,便從幾位大臣口中得知她生病的消息。
不知打哪來的怪病,讓她像朵凋萎的花朵,日漸憔悴。
他擔憂,卻始終沒有辦法再見她一面。
今日早朝受封過後,他在宮中長廊遇見守候多時的紅倌。
「請童將軍隨紅倌來。」紅倌恭敬地行禮後,逕自朝前走,也不管後頭童進是否跟上。
童進跟在她身後沉默走著,也不多問,因為他知道紅倌的用意。
來到御苑中無人之處,紅倌突然朝他跪倒。
「紅倌,這是做什麼?快起來!」童進大吃一驚,連忙伸手拉她。
「救救公主!」紅倌不為所動,跪在地上喃喃求童進救公主。
鮑主為何得心病?
為誰心痛?
全是為了童將軍。解鈐還需系鈴人,她只能用最卑微的方式請求將軍幫公主解開心結。
如果再不救救公主,公主到最後可能真的會死啊!
「將軍請往前走吧。」紅倌將臉埋在兩手中,態度恭敬。
現下只有將軍能救公主,她已不在乎自己此刻的行為是否會為未來帶來變數,只要能救公主,其它什麼都不重要。
長廊那頭,有她在等著。
就能再見到她了嗎?
雙腳已迫不及待往有她的世界跨去。
冰雪也無法阻擋他此時的澎湃激動。
她瘦了許多,兩頰明顯凹陷,傳言真的一點也不夸張——十五公主的艷麗,在一夕之間改了面貌。
清澈如昔的雙眸凝視著他,卻不帶感情,她已經將對他的感情深埋起來,不會再讓過多的感情侵擾她的心思。
但心卻自有其意識,逕自改變節奏,規律中慢慢加速。
「听說童將軍打了勝仗。」她起身,緩移到他面前。
「是的,才剛回到京城。」他微仰頭看她。
她慢慢在他眼前蹲下,四目相望。
「那真是恭喜將軍。」微揚的嘴角,輕道。
那面容仍教人心動,尤其在這麼近的距離下,童進止不住沖動的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又細又冰涼,但沒關系,他可以溫暖她,給她支撐的力量,她並不是一個人,因為她有他在身旁。
出奇地,她笑了,兩年來第一次感到心中有溫溫的暖流流過,他還在她心中,不曾改變過;盡避她已是別人未過門的妻子,也無法改變他與她之間的情感。
「公主一定要振作起精神來。」他將她的手拉高,悄悄靠近自己的唇,留下印記,將氣息染上她身。
「童將軍,我已經是鄭尚書即將明媒正娶的未婚妻。」哀戚寫滿眼,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按倫常,他不該與她這樣親近,甚至是手握著手。
偏偏她已經無法克制自己,不停向他靠近,眼光離不開他身。
「沒關系,只要你能幸福,我願一輩子這樣守在你身旁,不離不棄。」他慎重的說。過了兩年,他無法對自己說謊,說自己能夠再次瀟灑離開。
看見她,心止不住狂烈的跳動,無法控制的愛意傾泄而出,無法再次移開雙眼,睜眼閉眼,只想看著她。
被了、夠了,這樣就已足夠。
她擁住他。雖不能渴求他的誓言成真,但能看見他此刻的真心,真的比什麼都還要來得有意義。
心在這時活過,曾為他怦然跳動。
愛他的感覺是如此美好。
「瑩兒。」他摟緊她,喚著。
「不要放開我,至少在此刻。」讓她再多感受他的存在,讓她再多听听他的心跳。
忘記他的身分,忘了自己的出身。
她盼了兩年,才將他盼回眼前。
淚流不止,她偎在他的懷中,耳貼著他的胸膛,閉眼傾听這兩年來的無盡相思。
相思亂,密密麻麻地侵佔她所有的思緒,霸佔住她的呼吸,讓她隨時能看見他的身影,次次從心頭掠過,攪得她難以平靜。
夜夜夢中,她只能想著他的微笑入眠。
卻總在他的離別話語中驚醒。
空蕩房內,只有她一人,他早已離開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