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個手里緊握著網球拍的倉卒身影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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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昱是被滿月復翻騰的胃酸給喚醒的。
他睜開眼第一件事即是往盥洗室沖,吐出昨晚喝下的酒液後,饑餓感宰制了他的思緒,然而當他抬頭看見鏡里映現的陌生男子時,出走的理智終于回歸。
「這是誰?」年昱低問,沒有回音。
纏著紗布的手抬起踫觸鏡面,發現鏡里的男人也做出同樣的動作。
「是我?!」原本的混沌迷蒙瞬間教他驚愕震開。
鏡里這個胡子沒刮、頭發糾結、眼神渙散、看來像鬼的男人是年昱•艾斯?ATP排名第二十五、前途看漲的年昱?年昱緊盯著這個落魄的自己,自他有記憶以來,從未如此失意過。打四歲第一次拿起網球拍,他即注定與網球結下不解之緣。
他深愛網球,他的世界從四歲起就只有網球,2000年轉進職業後,那高手如雲的世界讓他充滿斗志;成為職業網球選手不到兩年,他的排名擠進前三十名,被媒體喻為美國新生代球星之一的他,為何會淪落到無法站在球場上的下場?
原因連年昱自己都不知道。
年昱明白自己前途似錦,但他沒想過那曾經是他最愛的網球,如今竟成了他最懼怕的事物。
「咳。」年昱輕咳一聲,轉開水龍頭,溫水聚滿洗臉盆,再壓出刮胡膏往臉上抹,然後取出刮胡刀,先沾沾水後才對鏡小心地刮起胡子。
年昱不願繼續思考;不論他怎麼試,一站上球場,那巨大的恐懼即似海潮般朝他沖襲而來。先前他並沒有察覺,以為是自己過度緊張,然而當這份緊張膨脹至足以影響他的表現時,再來深究已是太遲。
到底是誰的錯?年昱不知道。他曾以為自己無法面對沒有網球的日子,但事情卻不如他想象的那樣。原來沒有網球的日子還挺好過的,無所事事,只需吃睡,睡不著時喝酒助眠,唯一的苦惱便是眾人的規勸與煩不勝煩的香艷陷阱。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忽略過多少電話,也忘卻他趕走了多少人……
「啐!」年昱痛叫。「該死!」
他洗掉剩余的白色泡沫,抬高下巴,幾道細小的血痕在他干淨的臉上張狂顯現,他抽過毛巾輕輕擦拭,壓到傷口時忍不住連聲咒罵。
一股異味傳來,年昱抬手一聞,露出惡心的表情;他將毛巾一丟,往與盥洗室相通的浴室走去,沒多久便一身清爽的出現。
一抹食物的香氣自樓下傳來,刺激著年昱空空如也的肚月復。
蛋!培根!咖啡!這些東西不可能平空冒出!但年昱不記得屋里還有其他人。
僕人與管家都被他趕走了,除了固定前來清掃的鐘點女佣,和一堆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外,這個佔地廣大的渡假別墅里僅有他一人。
啊上年昱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有賊。
他四下找尋武器,最後只找到他的網球拍;拍線已松,老早該請穿線師重穿,但穿了又有何用?他根本無法踏上球場,穿好線的球拍只能當裝飾品。
正好,廢棄不用的球拍有了它的新功用。
年昱本想無聲無息地下樓,豈料腳下一個打滑,便從樓梯跌了下去,撞擊出極大的聲響。他倉皇起身,抑住詛咒的沖動,往飄出食物香味的廚房跑去--
一陣沉默。
「你是誰?」佟子矜抓住一把菜刀護在身前,警戒的看著闖入廚房的陌生男人。
「我才要問……妳……」年昱認出佟子矜。「妳是昨天那個心理醫生?」
「你……」佟子矜透過聲音認出這個拿著球拍、看來十分年輕的男子身分。「年昱?」
丙真是人要衣裝。佟子矜沒想過隱藏在那游民外表下的年昱其實長得不賴,難怪他能成為許多少女的夢中情人。
「佟子矜?」年昱皺眉打量佟子矜,她今天的穿著真是糟到不行。
榜子襯衫配上格子裙讓佟子矜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張網子,看得他眼花。
「如果你喚我『佟』,我會很感激你的。」佟子矜將菜刀放回刀架,坐回原位,繼續倒她的咖啡。
「妳怎麼還在這里?」年昱沒有放下球拍,讓佟子矜以為假若必要,他一定會用那支破球拍趕她出門。
「我沒說過我是來治療你的嗎?」佟子矜用叉子戳破蛋包,切成易入口的大小,灑上鹽。
「妳該離開,而不是坐在『我』的廚房,享用『我』的早餐!」該死的!那蛋包看起來好好吃,煎得適中的培根邊一定相當脆實有口感,火腿雖然沒有經過烹調,但切割得相當美形,還有……還有蛋卷……Shit!他已垂涎三尺。
「這些是我煮的。」佟子矜垂斂的眸瞄見年昱在吞口水,掩住笑意,一派正經的宣稱。「想吃就開口,說句話不會要你的命。」
年昱的心思全教眼前的食物給吸引住了,他已經連續一個月的早餐都吃牛女乃加喜瑞兒,有時會加麥片,吃到他快吐,眼下久違的豐盛早餐讓他食指大動!但年昱的大腦下了清晰的警告,要他不能踏進佟子矜設下的陷阱。
可是……他肚子好餓--
那一定很難吃!年昱別開臉試著說服自己,但眼角仍黏在那一桌食物上。
「逞強只會苦了你的肚皮。」佟子矜並不在乎年昱的感受,她只希望年昱的球場恐懼癥能突然康復,那她就能早日回到台灣,安分地當她的小小助教。不過才離開兩天而已,她已開始想念學校的生活。
「妳別想用食物來引誘我答應讓妳留下!」
「你一定要將所有人都想得那樣不堪嗎?」佟子矜輕嘆口氣。「我相信艾索一定向你解釋過了。」
「他有。」年昱臉色一變。「我沒病,不需要看醫生。」
「我是心理醫生,這兩者中間有差別;如果你想要覺得好過一點的話,也可以叫我心理諮詢師。」
「關我屁事!」
「我不想一太早就壞了心情。你是要坐下來和我共用早餐,還是要繼續罵下去?」佟子矜挑眉,給了兩條路讓年昱選擇。
年昱神色變換不定。而在他考慮之時,佟子矜已吃掉大半的食物。終于,年昱屈服于生理需求,將球拍一丟,坐到佟子矜對面。
佟子矜面無表情地將剩下的食物推到他面前,收拾已空的盤子,然後開火煮了另一份早餐給年昱。
年昱狼吞虎咽,這才發現自他到黃金海岸、趕走所有人後,就不曾吃過一頓象樣的餐點。
「吃完別忘了洗盤子。」佟子矜離開前叮嚀。年昱沒有回答,佟子矜並不期望他會照做,她彎身拾起被年昱拋棄的球拍,轉眸深深凝視他的背影。
球拍很輕,但佟子矜卻能理解其衍生出來的無限壓迫感。
年昱高大卻盈滿失落的頹喪身影深深烙進佟子矜的心,這是她第一次對年昱產生同情。
她能理解不能面對最心愛事物的痛苦與絕望;但是能理解不代表能化解,她得好好思考。
佟子矜把玩著球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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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留下。」吃了佟子矜所作的一天餐食後年昱高傲地決定。他微微彎身擦干盤子,然後放好。
站在年昱身邊洗盤子的佟子矜聞言,微揚眉,似笑非笑地說︰「那我是否該行大禮,以示我對您的感激,年昱王子?」
她很希望年昱維持彎腰的姿態,這樣她就不必抬高脖子也能與他說話,更毋須讓恐懼主宰心海,但年昱天生就長那麼高,她不能做如此無禮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