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雲飄嘲諷地笑著︰「你怎麼會對初來乍到的異域這麼熟悉?惟一的解釋就是你來過這里,而誰又會對我家……」她瞄了一下自家斑駁的大門,「那麼感興趣嗎?因為你是受人之托!而誰又會肯定你們需要搜找我的資料?」答案昭然若揭。
丁雲飄又轉向亞洛斯,「而你呢?想想看,短短半小時之內,你的跟班就已經破綻百出,你又怎麼會一點兒也沒察覺?」接著,她瞥了納威一下,「我想,在你來中國之前一定已經發現了他的‘與眾不同’了。」她下了結論,「所以,你在和你的家族玩反問計,目的是在故作不知的情況下完成這半年的賭局,再名正言順地以勝利者的身份要求他們履行承諾,是吧?而我如果一無所知的話。」她重重地瞪了他一眼,「你準備怎麼樣?以一個為真愛努力的形象讓我傻傻地卷入你們的勾心斗角之中嗎?」
亞洛斯不知道爺爺那邊是怎樣的計劃,但是他自己的打算她竟然能夠說得分毫不差,就如同她和他一起策劃的一樣。
納威更是膽戰心驚,他現在才知道主子已經早就知道自己的秘密了,怪不得他一路上對自己是有問必答,一點也沒有不耐。原來他是故意透過自己和老主人斗智!幸好及早知道,否則將來老主人發現被利用了,難免不會遷怒到自己身上。
車在八十八號的門前停住。
「我答應你了,你要怎麼做?」她平靜地看著他。
亞洛斯盯著她,「你真的答應了嗎?不再考慮一下?」面對這個預料之外的慧黠女子,他竟有些不忍將一個無辜的少女拉進自己的棋局中,不忍去抹殺這份靈氣。
玩味著他的話,丁雲飄又恢復了溫柔,「你在良心不安嗎?其實這個約定很公平,你情我願的。」頓了一下,她又笑了笑,「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這種要求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亞洛斯沉思了一下,決定將一切告訴她,因為他發現她是個聰明人,甚至,她的思路跳躍得比許多人都快上了很多。這樣的女子,他情願將她視為盟友,這樣一來,他也不用擔心她會因為不懂他在說什麼而惹來一連串的追問(就是因為害怕這種情況的出現,听以他一開始時才什麼都不解釋)。不過現在,這種擔憂已經不需要了。
納威很識相地打了聲招呼,走出車外,他可沒膽偷听老太爺和少爺之間的條件和但書。
「德甲聯賽後,爺爺,你知道的,他又再次反對我和維莉恩的交往,甚至鬧得維莉恩不得不出國以避開他的風頭。我不能讓我愛的人因為愛我而受委屈,這根本說不通,是不是?」
「所以,你打算一次性解決?」
「是的。」亞洛斯欣賞地看了她一下,「于是,我們便‘商量’出了一套方法︰以半年為期,他為我挑一位新娘,如果我沒有愛上她,那麼半年後,我就有了愛情和自由;如果我愛上了她,毫無疑問,維莉恩就得永遠地成為過去。」簡單地來說,就是賭他和維莉恩的感情是否經得起考驗。
不用說,這個「她」,就是自己了。丁雲飄又問︰「那麼,為什麼選我?我的身世……和你不太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而且,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讓你千里迢迢地跑到中國來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維莉恩差的女人結婚。」
「你的出現是個巧合。」亞洛斯將他們五人抽簽決定目標的事敘述了一次。
沉默了一下,丁雲飄又問︰「他們為什麼要加入你和你爺爺的賭局中來?」
「我們五人進行競爭可能會讓我更認真些。」亞洛斯用猜測的語氣說,「他們和爺爺之間也有什麼約定之類的東西。」
「那四千萬?」
「不,不完全是。」他忽然笑了,這個笑容讓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是想將我們五個一網打盡啊。」
咦?她好像在發呆呢?亞洛斯輕輕地拉了一下她的黑發,沒有動靜?他好笑地看著端坐在那兒出神的丁雲飄,心里驚嘆世上居然有能夠一邊聊天一邊神游的人,而且,她發呆的樣子竟還沒有呆滯的感覺,反而是一副在深思的模樣。
亞洛斯用罕有的耐心觀察著她的臉龐︰她是個東方美人,肯定是。雖然東方人和西方人的審美觀有所差異,但他能感受到美女的存在,這是每個男人的本能。她一定很喜歡思考,所以連走神也像在計算著什麼。他暗自猜度著她的心理,眼光忙碌地在她的五官上搜尋。
納威高大的身軀在車外站了好一段時間了,初時還能听到車里有人說話,後來就是一片死寂。該不會是主子惱羞成怒、繼而錯手殺了她吧?因為她也許又洞悉了什麼。
車內,仍是寧靜。
亞洛斯仍在專注地研究著她的眼楮,它們神秘墨黑,蒙著一層慧黠的輕霧,晶瑩流轉、璀璨逼人。他敢說,沒有任何其他瞳色的眼楮能比得上黑色的眼楮,因為神秘的黑色是永恆的色彩。
「你看著我做什麼?」他驚訝地發現她正含笑睇著自己。
收回心神,他又戴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你家到了。」
「哦。那,接下來呢?我已經答應你了,你要怎麼辦?是登門提親,還是怎樣?」她向他展現了能力,這次該輪到他了。她也想知道,這個億萬人心目中的偶像、這位球場精英要怎麼把這樁擺不上台面的、荒誕的「求婚」事件說出口。
按下車窗,納威靠了過來,「少爺。」
「文件呢?準備好了嗎?」
「是的,都在這里了。」
「好,我們進去吧。」
※※※
她無言地跟在他們後面,直到納威按下門鈴,她才意識到自己是這個家的主人。
打開門的是位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
「媽,我回來了。」丁雲飄將亞洛斯和納威引進門。
丁以鳳很疑惑地看著女兒將兩個外國人帶進來,「雲兒,他們是?」
亞洛斯一反在車內的冷漠,掛上他面對大眾的招稗笑容,他溫文爾雅地向丁以鳳——丁雲飄的媽媽介紹︰「您好,丁太太,我是亞洛斯•科隆頓,是令嬡的校長。」
「啊,是校長啊,快坐,快坐。」丁以鳳老實的心很快就接受了亞洛斯的謊言。
丁雲飄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
「雲兒,快去倒杯茶。」丁以風急著支使女兒招呼這位年輕得不像話的校長。她一輩子務農,又嫁了個濫賭的丈夫,所以,她將自己一輩子的希望都押在了惟一的女兒身上。從丁雲飄很小的時候,她就教育女兒要讀書才能出人頭地,否則只能像自己一樣半輩子都要低人一等。女兒越長大越漂亮,每個人都夸這雲丫頭簡直不是她這種普通女人能生出來的。女兒漂亮,她自然高興,然而,她雖然文化不高,卻是個頭腦清楚的人,她告誡女兒千萬不要過早涉及感情,女兒家不能輕易地分心。所幸,丁雲飄一向柔順乖巧,在外面,鄰里們誰都說她女兒正派,不是個輕浮的女人。她更希望女兒將來能夠身居顯赫,讓她自己達不成的希望能有所寄托。所以,現在「校長」家訪、表情又很溫和,肯定是有什麼好事,她自然要熱情接待了,雖然她心里還有一絲奇怪︰這校長怎麼不是中國人?
接過丁雲飄遞來的茶杯,亞洛斯並沒有先喝一口,他微笑道︰「丁太太,不知您對令嬡出國這種事能否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