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詔成婚之事,已經過了三天。
長寧王府中每個人都嚴陣以待,只等王爺一開口,就開始籌措辦理婚嫁之事。
可是長寧王自接旨之後,便鎮日郁郁寡歡,不知如何去面對他的女兒—昭佶。
想必她現在的心情一定很難過吧!
自己的終生大事,自己不能決定,甚至連對方長個什麼樣也沒見過,雖說當下的風氣一向是由父母決定兒女的婚嫁,可是對于一向給昭佶采取自由民主式教育的長寧王來說,無疑是自己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一般難堪,他曾允諾過決不插手過問她的婚嫁之事,讓她可以依照自己的意願,找一個自己鐘愛一生的伴侶,如今言猶在耳,卻發生了如此難以抗拒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情關系著整個家族的命運,已經不是一個‘不’字,可以解決的了,畢竟聖命難違啊!
想到這里,長寧王的心中下了沉痛的決定。
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昭佶在期限之內嫁出去。
——不管她願意還是不願意。
長寧王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才剛來到雅園,也就是昭佶的寢院,就听到昭佶悲傷的哭泣聲,喊著︰「我不嫁,我死也不嫁,誰也不能勉強我……」
喊到後來,聲音已然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又抽抽答答的哭了起來。
長寧王听在耳里,心里痛極了,所有的兒女中,他最疼愛這個女兒了,不但是因為年紀最小,也因為她的長相、個性最像他死去多年的妻子。
若蝶啊若蝶……如果你現在還活著的話,你會怎麼做昵?
想起逝去的妻子,長寧王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看著三、四個婢女倉惶地自雅園奔出,心里又是重重一嘆,昭佶的脾氣委實嬌蠻了些,這番勸說,只怕是徒費口舌而已。
那些婢女自雅園奔出後,迎面看到長寧王威盛凌儀的氣勢,各個臉上的神情古怪至極,你看我我看你的,作聲不得。
「小姐怎麼了?」長寧王問。
這一聲問話,可把那些婢女的魂給定了下來,紛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小姐她……小姐她……」
「怎麼啦?」長寧王不耐煩的問。
「小姐她……她發脾氣,就……將我們趕了出來,不讓人侍候。」婢女們
張口結舌的說著。
長寧王重哼一聲,拂袖往雅院走去。
一開門,入簾處是滿室的瘡痍。
所有的掛飾、寢具、杯碟,甚至還有許多昭佶平日最心愛的輕綃羅紗全散了一地,宛若大災掃過,一片狼藉。
在往里看,就見昭佶伏在床塌上,雙肩聳動,哭的好不傷心。
長寧王心疼極了,喚道︰「昭佶。」
昭佶一听是爹爹的聲音,豁然回過頭來,叫了聲︰「爹……我不要嫁,我不要嫁……」便縱身撲倒在他的懷里。
長寧王疼極,用手愛憐地摩挲她的頭發道︰「別哭了,你遲早是要嫁人的,更何況今天有聖上為你作主,這是莫大的光榮,別孩子氣了。」
昭佶氣憤的淚珠兒滾滾落下,臉伏在長寧王的懷里︰「我為什麼要嫁給一個我沒有見過的人哦甚至跟那個陌生人一點感情也沒有,我為什麼要嫁給他?爹,你告訴昭佶為什麼?」昭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控訴。
長寧王拍拍她的背道︰「感情的事情可以慢慢培養,像你姊姊昭琳還不是讓爹作了主,嫁給你傳二叔的兒子桀生嗎?」
「那不一樣……」昭佶自他的懷里抬起臉來︰「昭琳姊姊原本就中意桀生姊夫的,在那年的比武大會上,昭琳姊姊早就心有所屬了,爹爹只是順水推舟,與我現在所踫到的這件事,根本不能相提並論。」昭倍仰著秀麗分明的淚臉反駁。
昭佶很美。
她有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稚氣而又伶俐的臉孔,又因為年輕,所以愈發顯得嬌滴滴,很有一種嬌氣,這種嬌氣的個性,仿佛如果她是朵開在園子里的花,她的美艷與嬌氣,她的自信與氣勢,早已遠遠超過其他花的美麗,仿佛所有花的美麗,全叫她這一朵花,全給開盡了似的。
長寧王無奈地嘆了口氣︰「都是爹不好,爹早該為你的終生大事多費點心思,像其他王爺們的千金,在你這個年紀,不是早已婚嫁,也有媒妁之言,而你……是爹誤了你……」
「不是,」昭佶噘著櫻唇道︰「要怪就怪那個叫什麼什麼宇的,莫名其妙,為什麼他娶不到老婆,就要拿我充數,我干嘛啊!我又沒欠他咧!為什麼要挑上我?我不管,我不嫁,我絕對不嫁。」說著,昭佶己忍不住,眼淚盈眶忍哭大聲道︰「我不要嫁啦!我不要,爹,你幫我想想辦法啦!」
長寧王心里揪極,溫言勸道︰「皇上早已詔告天下此事,已無挽回之理,這件事情,你也早已有了覺悟,不是嗎?你……你就別再為難爹了。」
「我不為難爹爹……那又是誰來為難我的?」昭佶一急,推開長寧王負氣道︰「我不管,反正接旨成婚的人是爹爹你,如果爹爹不將這門親事推掉,到時候上花轎的時候,找不到新娘,可別怪我沒有先通知爹爹您。」
長寧王深吸一口氣,看著正在氣頭上的昭佶,喟息道︰「爹近日就為你籌措嫁妝,你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就吩咐底下的人去買,別委屈了自己,其實你也知道,君無戲言,這件事已成定局,你就別再跟自己過不去了,氣壞了身體,對你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況且翟仲宇這個人我也見過,沉穩內斂,他會是個好丈夫的……」
「惡!」昭佶辛苦的吐道︰「他真有那麼好,怎麼會娶不到老婆?還讓皇上替他閑操心,我看啊!他準是有張麻花臉、蒜頭鼻,長的像頭熊的白痴……」
「你啊!嘴巴怎麼這麼壞呢?你說的人,可是你未來的夫婿,你說話可要留點口德。」長寧王輕聲薄叱。
「誰承認啦!我才不會嫁給那種連老婆都討不到的人,那一定是一個很無趣很無趣的老頭子,對了,他幾歲?好像是二十五六了吧!拜托,都幾歲的人了,還沒有娶妻,我猜,他該不會連個心愛的女子都沒有吧?救命啊!誰要嫁給那種人啊!」昭佶一個人沉陷在自己的恐怖想像中,完全忽視長寧王臉上那浮起的三條黑線。
這門親事若真能說吹就吹,還是別成親的好,有誰可以忍受昭佶這種無理的謾罵呢?一個明明長相清俊的大帥哥,被她一批判下去就變成了白痴,有誰受得了呢?
真的,別成親最好。
長寧王心里暗暗禱念著。為那個可憐的男人祝福。
***
「哈啾!」涼亭內兩個正對酌相飲的人,其中一個面貌清俊,身著一襲青色長袍的男子,忽然放下手中杯,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你這幾下噴嚏,可有點古怪啊?」另一個身著一身白袍的男子,打趣的調侃青袍男子。
「君奇,你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青袍男子听出他話語中明顯的譏誚。
那個被稱作君奇的男子,就是皇帝御前副侍衛長高君奇,而那青袍男子自然就是剛被賜婚的翟仲宇了。
斑君奇啜飲杯中酒,神情極為慵懶地道︰「你極少生病,武藝又好,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得了傷風呢?我看不知道是那個人在背後論你長短,道你是非,所以最近你還是小心點,別惹事才好。」
「笑話,」翟仲宇冷嗤出聲道︰「有那一天沒有人在我背後咒我的?我還不都沒事,就我看你還是別太迷信,認真一點護衛皇上的安全,才是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