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曉得三更半夜還有人在外邊閑逛。」他也是一時大意。
「真難得呀,我本來還擔心你連自己人也會滅口呢。」沒想到他竟然任由流言傳開而無動於衷。
「我哪有那麼冷血?」男人委屈抗議著,隨即聲音里又透出慣有的不懷好意,「喜歡傳就去傳好了,最好再捉奸在床,我也省得昭告天下了。」到時看她還往哪兒跑。
還說自己不冷血,根本是把別人利用個徹底。蘇清妙冷哼。
「呦,你有意見?」
「還『呦』?」她將他的語氣學了三分像,「你學三姑六婆倒是滿快的嘛,讓別人看見,保證你從此威嚴不存,看你還怎麼服眾。」
真是形象破滅,她甚至開始覺得他一板一眼的樣子比較好了,因為現在的他,總讓她這個自認為不那麼笨的人沒轍。
「有什麼關系,你又不是別人,我連小曲都給你唱過。」男人的手又不老實起來。
「你還答應等我今年生辰再給我唱。」她從容地拍掉狼爪。
「我現在就可以唱啊,」狼爪不死心地再去與她的衣帶纏斗,「不過我覺得在床上唱比較有意境,要是再配合一些運動來醞釀情感,則更能品出其中韻味啊。」
這男人沒一刻正經!
「你先說正事!」她擒住他的手。
「拜托,我哪有什麼正事?真好笑啊你。」
蘇清妙瞪他。
於是男人就真的笑了,「清妙,我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而已,別把我想得太復雜,偶爾放松一些。」
她面無表情地瞪他。
於是男人開始誘哄,「乖,別費力氣了,太黑了,我真的看不到你在瞪我……嘿,你又想掐人了是不是?」
「你招不招?」蘇清妙眼一橫,大馬金刀地坐到「犯人」懷里,大有「再不招就壓死你」的意思。
「是,蘇大人。」男人聲音中有無奈,伸手環住她的縴腰抱怨,「女人太聰明了就是麻煩。」
雖然「偷香竊玉」只是他計畫中自我獎勵的部份,但也是很重要的動力呀。
「事情有變是不是?」蘇清妙一顆心不由得提起來。他會冒險來這里,必是計畫出了紕漏。
他之前不敢常來,是為了她的安危,而最近常來,甚至冒著曝光的危險,也只會是因為她的安危。如果她沒猜錯的話……
「大魚要入網了?」
「還不是你做的好事,」男人泄憤似的在她耳垂輕咬一下,「文湘芸一醒,對方不動手行嗎?」
「你不願我冒險,我也同樣不喜歡你冒險。」她不甘示弱地在他手臂上咬回去,「說好一起行動的,你卻偏要一肩擔起。」既然如此,他也別怪她不按計劃來。
「反正你有你的道埋,我也有我的,我們一人一半,平了。」他早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不會甘於被保護的角色。
蘇清妙依偎進他懷里,享受著格外思念的溫暖氣息,「明知道他們要動手了,你不去守著你的『摯愛』,跑到我這個『未來妾室』這兒來鬧什麼?」哼,她就不信莊里的流言他沒听過。
「想你了啊,」男於耍賴地將頭埋進她頸窩,汲取著那獨有的藥香,「俗話說妻不如『妾』嘛……」
他的胸襟猛地被扯起來,蘇清妙笑得危險,「俗話還說妾不如『偷』。」
男人正色,「所以說,俗話就是給俗人講的,為夫我堅信像你我這等『不俗之人』斷不會理會這些歪理,娘子你說是吧?」
唉,再聰明的女人也改不了愛鑽牛角尖的毛病,明知他的「妻、妾、偷」是三位一體,還吃這個飛醋。
蘇清妙哼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麼,又沉默起來。
男人體貼地擁她入懷,「沒事,別擔心。」
「這是老天對我倆最後的考驗了吧。」其實這一路走來,他們都很累了,她真怕他們其中一個會堅持不到最後。
「會的,這是最後一次了。」他低頭輕吻她的額頭。
「我這輩子一顆心只給一個人。」蘇清妙似在說給他听,又似在自言自語。
「我亦然。」只有一個妻子,只愛這一個女人。
突然,男人敏感地起身,「有人來了。」
「上床。」蘇清妙當機立斷地將他推上床,然後拉緊窗幔。
「難得你主動。」男人不忘調笑一句,遭白眼後認命地躲入床帳。大丈夫能屈能伸,當如是。
「蘇大夫。」幾乎與此同時,敲門聲傳來。
「二莊主?」蘇清妙的聲音佣懶如初驚醒,「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抱歉蘇大夫,文姐姐夜里突然有些不對勁,勞煩你……」听得出尹湛青真的很焦急。
「你等一下,我馬上出去。」她朝帳內的人影打了個手勢,開門隨二莊主而去。
那一瞬間,男人皺眉。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為什麼心中還是會不安呢?
男子閉目片刻,隨即拔身隱入黑夜。
蘇清妙一進文湘芸的屋內,一股刺鼻的味道便襲來,她不由得皺眉。
快步上前,她扶起床上面色慘白的人。
「文姑娘,文姑娘?」
竟是吐得虛月兌了,她剛剛蘇醒不到三天,身體本就還很虛弱,這樣吐下去會要了她的命。見她唇色青紫,似寒毒發作的模樣,蘇清妙立即取出銀針。
「大哥,你怎麼現在才來?」見到門口高大的身影,尹湛青有一瞬間怔忡。怎麼覺得今日的大哥風塵僕僕的,甚至有些狼狽?從大哥所住的院落到這里,沒那麼遠吧。
「咳!」尹蔚藍直接來到床邊,看看狀況不妙的文湘芸,才問︰「怎麼回事,白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不知道,晚膳後沒多久便開始嘔吐不止,下人去找你……可是你不在。」
「我在帳房。」他四兩撥千斤。
「她晚上吃了什麼?」蘇清妙適時插話。
到底是百密一疏,她雖控制了文湘芸的用藥,但畢竟不能完全掌握她的飲食,而對方——竟然一出手就如此歹毒。
「是最普通的白粥,廚房嚴格遵照蘇大夫的指示,不敢胡亂更改。」
「還有剩嗎?一會我要看那粥,另外,」她將九枚銀針擺好,然後回頭正色吩咐,「莊主、二莊主,請你們回避。」
尹湛青應聲,正要走,卻見兄長呆立于原地不動。
「大哥,我們回避吧,你要相信蘇大夫。」他擔心兄長在此時重提對蘇清妙的偏見。
然而,下一刻,尹蔚藍竟流露出氣憤的神色道︰「蘇清妙,別忘了你答應我什麼。」
她一怔,隨即——
「我記得,」仰頭一笑,她眼中滿是自信,「放心。」
我答應你,保證自己的安全。
沒來由的心慌意亂,尹蔚藍任弟弟拉著出了屋子,卻又守在門口,不肯離開半步。
蘇清妙望著門外清晰的輪廊,沉下臉,靜心應付接下來的考驗。
九針之名,各不同形。一曰鑱針,長一寸六分;二曰員針,長一寸六分;三曰鍉針,長三寸半,四曰鋒針,長一寸六分;五曰鈹針,長四寸,廣二分半;六曰員利針,長一寸六分;七曰毫針,長一寸六分;八曰長針,長七寸;九曰大針,長四寸。
第3章(2)
她現在要救人,穴位、用針皆是分毫不能出錯,更不宜分心。可是——
幾不可聞的聲響出現在身後,冰冷的利刀緊貼她雪白的頸項。
「你可以停手了。」
蘇清妙並不震驚,神色甚至顯得淡然,「你可終於現身了,要不我都不知該如何進行下去。」說話間,手卻末停,一寸六分的銀針準確地紮入文湘芸背後穴位,與此同時,她自己頸間也出現一條血痕。
「我叫你住手!」女子的聲音有些低沉,不知是不是怕驚動外面的尹家兄弟,但殺氣卻是毫不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