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子請隨奴家來。」那老鴇又轉身向一婢女,「快請兩位姑娘柳苑見客,妳們也隨去伺候公子吧。」
聿宛夕愉快地上樓,而傅虛懷則一臉屎相地跟著上去。
第七章
入了廂房,金鳳、玉鳳已在房中等候。一行人魚貫而入就座,聿宛夕推了傅虛懷一把,讓他在那兩位姑娘對面坐下。怎麼樣,她就是故意的!這樣她才有機會溜掉。
既然是尋花問柳,自然少不了喝酒調笑,只不過調笑的主角卻變成那群花痴。三、四雙玉手在傅虛懷身上模遍,為了看住聿宛夕,傅虛懷也不得不忍辱負重,心中雖是極度厭惡,臉上卻仍無一絲波瀾。
再看對面的聿宛夕,左右伊人在抱好不歡喜,只不過她那在懷的伊人心思似乎不在她身上。
聿宛夕並不是不知道身邊兩個女人兩雙鳳眸始終都在對面的傅虛懷身上打轉,她們只是礙于場面身分不好去跟那些庸脂俗粉搶男人,只得在這邊望人興嘆。
而金鳳、玉鳳也在雙雙思慮,身旁這位華服公子並不是不好,相反地他還比對面的男子更俊美一些,只不過一個大男人,個子嬌小也就罷了,偏偏還一身的脂粉味、女兒氣,到底是男是女還很難說。
「這位公子,您不言不笑的,是咱們姐妹們伺候不周嗎?妾身在這里給您陪個不是。」金鳳見對面的傅虛懷久久不語終于忍耐不住了,舉起酒杯,繞過桌子來到傅虛懷面前,原本依坐在傅虛懷身側的女子起身自動填上聿宛夕身旁的空位,為聿宛夕斟酒。那妖嬈女子一走,金鳳便在傅虛懷身旁坐下,順勢柔弱無骨地依進他懷里。秋波頻轉,白玉般的縴指執起泛著波光的玉杯送到傅虛懷唇邊,傅虛懷也十分享受地輕啜了一口,聿宛夕對于他的不拒絕心里莫名地泛上一股氣,卻又不好發作。
「光喝酒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我們來解字,解不出來的就罰酒,不知二位意下如何?」玉鳳接著道。
「既然姑娘對解字感興趣,那我們就奉陪了。」聿宛夕瀟灑一笑,「勞煩小姐賜字。」要玩?可以,她正愁氣沒地方出,自己找上門的,可別怪她!
「來人!取文房四寶來!」玉鳳吩咐。
不一會兒,僕人們便取來文房四寶,一切準備妥當。
「小姐,請!」
「那小女子就獻丑了。」玉鳳嫣然一笑,伸手輕拈起筆,目光瞥見窗外樹枝上的一對螳螂。揮筆,潔白的紙上便多了兩個娟秀的墨字。「公子,請!」她擱筆退開。
聿宛夕上前。筆起,筆落。
紙上的「蟲二」兩個字變成了「風月」二字。加上去的筆畫蒼勁有力,傲骨錚錚,跟玉鳳娟秀的字體格格不入。在座的傅虛懷看在眼里不禁暗自驚嘆,真不愧是宛夕,能寫得一手如此剛勁的好字!
「公子看上去溫文俊雅,沒想到字寫得如此蒼勁有力,佩服!風月無邊,兒女隋長,公子是在暗示一些個風花雪月嗎?」玉鳳嬌媚的笑道。
聿宛夕也陪笑著,「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以為,風景至極,是為風月也。『湛淵集。西湖賦』詩雲︰『春雨為觀,香月為鄰,水竹院落,天邊風月,見天地心以志之。』自然風光本非什麼風花雪月,如果一定要人為地扭曲其意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姑娘,在下所君可是?」
她臉上依舊是淺淺的醉人笑容,不慍不火,語氣恭敬得讓人直認為她涵養到了家,可言詞問卻是不留半點情面的反擊!
「公子博學,是我們姐妹班門弄斧獻丑了。妹妹既然輸了,理當該罰!」金鳳知道妹妹的性格,一見她被說得啞口無言忙道,遞了杯酒到一臉尷尬難看的玉鳳手中,順勢推了妹妹一把,提醒她別發作。
玉鳳本來是要生氣的,被姐姐這麼一推,頓時清醒,接過酒杯淺嘗了一口,又依偎過去,將酒送到傅虛懷嘴邊。「這位公子,奴家不勝酒力,您幫幫奴家!」
「傅兄艷福不淺啊!走到哪兒都有伊人投懷送抱。」聿宛夕見他沒拒絕玉鳳的投懷送抱,胸中頓時涌上一股不快,剛才她就已經有氣了,現在看在眼里更是火上澆油。
而她的話听在傅虛懷耳中被他自行解釋成吃醋。她果然還是在乎他的。
「自古美人配英雄,妹妹與公子倒是挺般配的!」另一邊的金鳳見傅虛懷並沒有推拒便開始順水推舟。
哼!一介風塵女子跟當今兵部尚書郎才女貌?不知廉恥!聿宛夕在心里冷道。
「姐姐別取笑了,公子身分是何等尊貴,豈是我等可以高攀的。」玉鳳口里雖如是說,可眼中卻是極盡挑逗之色地看著傅虛懷,縴縴玉手更早已悄然爬上他的胸膛。而傅虛懷也不閃,任由她去,甚至執起縴手,用視若珍寶地目光欣賞起來,兩人親密之形盡展。
好個傅虛懷!裝得那麼道貌岸然,美人在前就原形畢露了……還模!
見傅虛懷與玉鳳眉目傳情,卿卿我我,聿宛夕簡直快要氣炸了,又不好當面發作,只得暗暗忍著。哼,等會兒再跟你算帳!還口口聲聲說愛她呢,真是無恥!
此刻,她已經完全忘了是她帶他上樓的,亦忘了她的目的。
「姑娘才色雙絕,在下不過是得先祖庇蔭,生活比一般人寬裕點,並無任何長處,是在下高攀。」傅虛懷禮貌地回復。
「公子言重了,這番話怕是要折煞妾身。」得到回應後,玉鳳更加放肆起來,回頭又取了一杯酒向傅虛懷嘴邊送去。
「瓊漿美酒夜光杯,芙蓉帳暖留人醉。」時間正好,氣氛不錯,金鳳的言詞充滿暗示,正準備在開口接下「最是今宵春好處,纏綿共此效于飛。」兩句更為挑逗、露骨之辭,不想話還沒出口便被怒發沖冠、拍案而起的聿宛夕給截了去。
「美人膝上君猶笑,英雄冢下暗傷悲!黃金買笑,無非公子王孫,紅袖相邀,盡是妖姿媚色!暗尚書,你還是留在這里消受美人恩好了,小弟不打擾了。」終于受不了他們的刺激,聿宛夕爆發了,但她沒有大發雷霆,只是冷笑一聲,絕然而去。
一屋子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弄得不知所措,玉鳳、金鳳臉色是難看到極點。
「眾位姑娘,得罪了!我那兄弟平常喜怒無常,性子陰晴不定,在下先替他給眾位姑娘陪個不是了。」見聿宛夕人一走,傅虛懷也跟著起身,掏了兩錠元寶放在桌上,陪罪之後便也跟著追了出去。
這下好了,為了公事,將心上人得罪了,所幸還有些發現,要不然那就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一個嬌滴滴的青樓女子,玉掌上居然有因為常握劍而磨出的繭?也許,這會是七年前那件事的一個線索。
暗虛懷人一走,金鳳、玉鳳相視一眼,似是交流了一些什麼。
聿宛夕自醉花蔭沖出來後,便直直往棲鳳樓而去。
當官的果然不是好東西,虧她一開始還有他也許出淤泥而不染的想法,結果酒色當前便露出真面目。還緊緊抓住那女人的手,急色鬼!當著她的面部那麼放肆,好個「芙蓉帳暖留人醉」,讓他去醉死溫柔鄉好了,也正合了她的意。
聿宛夕怒火未消,一陣風似的卷進棲鳳樓,看得那掌櫃心驚肉跳,沒想到這看起來溫柔好說話的聿姑娘生起氣來是這般嚇人。
鐵青著臉,冰冷的眼神中卻燃燒著熊熊烈火,原本孤傲不易接近的氣質在此刻完全呈現出來。平日里她那冷靜的頭腦可以控制好自己,讓自己能以完美的假象現于人前,沒想到今天只因為傅虛懷的親近便讓她的本性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