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困在這個沒日沒夜的小小空間里,兩人都在努力尋找出路,這時候聿宛夕已經完全放棄了與傅虛懷敵對的立場,全力以赴與他共同破解棋局。
也不知又過了多少天,他們上山前所帶的水和干糧都已經吃完,可那棋局中的奧妙卻仍舊沒有猜透,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非葬身在這里不可。
暗虛懷遞過最後的干糧對聿宛夕道︰「宛夕,看樣子我們生沒有同衾,死後卻必須同穴了。」他玩笑的語氣中帶有幾分認真,「能與妳同穴長眠也不枉此生。」
「我才沒那麼短命呢!你想要青冢長眠那是你的事,少拖我下水陪葬!」聿宛夕嘴上雖這麼說,其實心里也早已有了底,如果再想不出辦法,那他們就真的要被葬在這賭棋亭之下了。
「我們已經山窮水盡,退一步海闊天空,想開些吧。」傅虛懷話中似乎若有所指,黑暗成功的幫他掩飾了臉上的神秘。
「山窮水盡,柳暗花明……我知道了!」沉默了一會兒,聿宛夕忽然興奮地叫了起來,「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快把火折子點亮,我們可以出這石室了。」她的言語中有著難掩的興奮。
暗虛懷依言點亮火折子,乍起的火光對于呆在黑暗中太久的人來說煞是刺眼,好一會兒兩人才慢慢適應了光亮的存在。
走到棋盤前,聿宛夕對著黑子下了致命一棋,黑子死去了大半,卻也挪出了大量空間重新布局,起死回生。
「原來『柳暗花明』指的就是這個意思!」聿宛夕話才剛說完,只听見身側不遠處轟然一聲,一道石牆應聲而開啟。
「我們終于月兌困了!」
兩人步出石室。久違了,漫天星辰。
踏出石室的那一刻,席卷全身的狂喜被一種莫名的不舍取代。出了石室,他們該各走各的路了吧?為什麼會有種依依不舍的心情呢?她不懂,也不想懂,她怕懂了以後再也做不回原來的自己。
「咱們出來得正是時候,快天亮了,這下可省去大半等候的光景。估計等我們上了朝陽峰時正好趕上日出!」傅虛懷看了看星空,牽起聿宛夕的手便朝孤峰邊上的鐵索走去,「走!咱們上朝陽峰賞日出。」
「等等,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想到破局之道了?」聿宛夕定住不走,她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他那句「退一步海闊天空」分明意有所指嘛!
「沒有啊,當時我只是覺得我們生還無望,勸妳看開點罷了。」傅虛懷沒告訴她其實他早就有些眉目,只是因為想多和她相處一些時候,所以不說出來。
「真的?」聿宛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還是不相信,但月光下他那絕對忠誠的表情又讓她找不到半點可疑之處。
「真的!」他回答得十分肯定。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蒙騙她,何況愛情是需要一些小小的善意謊言的。「走吧,再不走就趕不上觀看日出了。」不等聿宛夕回答,傅虛懷已將她帶至了鐵索前。
星輝下,鐵索被照成銀色,以漆黑谷底為背景的畫圖上一條淡淡的長線宛若天幕里的銀河。
聿宛夕施展開輕功躍上了鐵索,傅虛懷緊跟其後,不一會兒,兩人的身影便沒入夜色中。對于兩個輕功底子都不錯的練武之人來說,越過兩峰之間鐵索上的距離,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片刻之後,兩人已來到朝陽峰上。
迎面的天空里滿天星辰已隱去了大半,傅虛懷挑了塊平坦一些的巨石欲拉著聿宛夕並肩坐下,可聿宛夕卻不買他的帳,衣袖一揮,甩開了他的手,選擇了離他一尺多遠的地方落座,傅虛懷也不生氣,又朝她靠了過去。
對面的天空漸漸泛起淡淡的魚肚白,開始看得見周圍的雲海涌動,天際躍出一道紅線,緩緩擴散,漫天雲霞里紅線漸漸變粗,不一會兒變成了一輪紅日。眼前在雲海中翻騰的太陽不斷變亮,頃刻間自雲影光天里被釋放了出來。
「宛夕,如果我們能這樣一輩子在一起坐擁朝霞那該有多好啊!」這樣的氣氛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感動。攜著愛人迎接初陽,踏著晚霞送走紅日的確是件令人滿足、感動的事。
聿宛夕正眼也沒瞧傅虛懷一眼,對他的有感而發置若罔聞。不是她沒听到,也不是她沒感覺,而是她在拼命壓抑心中漸漸萌發的那份若有似無的情意,她害怕強勢的愛戀會將她的心房輕易擊碎。兩個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能用什麼來作為他們愛情的籌碼呢?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睹棋亭去過了,接下來她只想好好領略一下華山的風景,至于他啊,想跟就讓他跟好了,反正很快就要離開西安,到時候只要找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溜掉就行。
苞著聿宛夕在山中逛了一天,傅虛懷並不感覺累,一來山水本就怡情,二來在官場那麼多年,老是過那種爾虞我詐的虛偽日子,如今有機會領略一下自然風光,他怎麼可能會感到累呢?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跟她在一起。他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滲入他的心田,但他確定,他的妻非她不可。
他不管他們彼此之間的立場有多麼對立,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給他們一個圓滿的結局。
從孤峰上下來的時候已是滿天晚霞,聿宛夕選擇留在客棧歇腳,反正現在不管他走到哪里傅虛懷就一定會跟到哪里。
不行!今天晚上她得設法擺月兌他。
回到客棧,聿宛夕向小二要了一大桶熱水,在那石室里的幾天,弄得滿身污濁,必須要徹底清洗一番。
四更天的時候,客棧閣樓的一扇窗被悄悄打開,接著閃出一條黑色的身影。都是傅虛懷的錯!害她不能正大光明的離開,不但三番兩次的夜遁,而且還要擔心會被他再度纏上,真讓他再纏上那可是喊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為了確保自己能安全離開,並且讓傅虛懷沒有機會跟上她的步伐,聿宛夕決定要一招陰招。揚揚手中的小竹筒,她嘴角揚起完美的弧線,一抹狡黠的笑容在唇邊綻放。低著身子,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傅虛懷房間門前,確定里面的人已經安穩入睡之後,這才放心地將迷煙吹入了房內。
「我看你要怎麼跟著我!」嘀咕一聲,她心里踏踏實實地離開,準備夜赴金陵。隱忍不住滿心雀躍,聿宛夕腳下的步子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輕快許多,擺月兌了糾纏讓她覺得一身輕松,但卻有幾許不舍和失落一直縈繞在胸中,散不開也化不去。
討厭!還真是陰魂不散!她在心里為自己的不爭氣憤怒不已,卻仍舊揮不去那一絲隱隱暗生的情緣。再度回憶起兩人在孤峰頂上石室里的相互依靠,相互支援的日子,以及在朝陽峰上同賞日出的感動、溫馨,她發現其實傅虛懷還不失為一個十分好的伴侶--如果他不官居要職的話。雖然她對為官者不似她爹那麼帶有成見和強烈的敵意,但她也從來都沒想過與他共結連理,哪怕是他與她再怎麼志趣相投、心靈相契也是一樣,最終的結局都只能是兩個互不相交的圓,各自尋找各自的幸福。只不過,如果因此錯過了,那她還能尋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嗎?
原本歡快的心情在胡思亂想的瞬間跑得無影無蹤。「傅虛懷,你還真不放過我,連離開都解決不了你的糾纏!」心中念頭百轉之後,聿宛夕苦笑著自言自語,瀟灑地甩甩頭,決定第二天一定要找點事情來分散自己幾乎全被傅虛懷佔據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