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早已因舉太久而微微酸痛的手臂,他將自己也已濕透的衣袖在她的頭頂上展開,為她遮去漸大的風雨,自己卻仍在受著風雨侵襲。
「怕生病你自己先走啊,沒人讓你跟著我。」
她並不領情,瞪了他一眼,邁開大步企圖走出他的庇護,誰知他仍緊緊跟著她,硬是不再讓她淋雨。
「宛夕!若是淋出病來,可是會耽誤妳的行程喔。」知道她不會乖乖听他的話,他只有用她自己的事來左右她。
「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還怕走不完那些山水名勝嗎?」她對他的恐嚇並不在意,只在心里為他的關心沒來由地一甜。
「唉!」
「你嘆什麼氣?不高興就給我滾開點,省得沒精打采的壞我興致!」
暗虛懷揚起一抹無奈的溫和笑容,「妳要淋,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他的姿勢一直維持不變,好像一上街他就只有兩個動作了,一個為她擋開人群,一個為她擋去雨水,兩個都是舉臂,這等會兒回去怕是要酸上一陣子了,不過為了她,值得!
好不容易等到她大小姐淋夠了,不,應該是雨停了,沒得淋,他們才回客棧,各自回房換衣服。
匆匆打點好自己,傅虛懷便在聿宛夕門前等她出來一起去用膳,可左等右等,只差沒無聊到蹲下數著過往的螞蟻,仍不見屋里的人有半點要出來的跡象。
心,于是不安起來,跟她相處了一天的好心情瞬間被擔心所取代,淋了那麼久的雨,別真是受了風寒才好。
「宛夕!宛夕!」他擔心地敲門,里面沒人回答。「宛夕!」他又喚,還是無人答應。
聿宛夕剛剛換好衣衫還沒來得及梳頭便听見門外傅虛懷在叫她。朝門口看了一眼,猶豫一下,她還是決定借機甩掉外面那個討厭鬼。
環視了四周,目光最後鎖定在靠牆的櫃子上,不妨就躲在那里面吧,他以為她走了也就不會留在這里,到時候她不就自由了?想到這里,聿宛夕毫不猶豫地拿起佩劍、包袱和仍濕答答的衣服躲了進去。
久久敲門不開的傅虛懷在得不到回應的情況下直接撞門進房。打開門,卻發現里面空無一人。
她的佩劍和包袱也不見了。她離開了?心中一陣失落卻仍是不死心地巡視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目光掃過地上櫃子下面的水跡,他頓時明白她要的是什麼把戲,這才放下心來。想玩?他不介意奉陪。
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容,他緩步走向那衣櫃。
從櫃門的縫隙中窺見傅虛懷帶著一臉陰險的笑容不斷逼近她的藏身之所,聿宛夕的心都提到了胸口,心中盤算數完一、二、三之後破櫃而出,再從最近的窗戶躍出逃走。
砰!猛地一聲響,櫃門被猛力踢開,聿宛夕迅速沖出衣櫃朝傅虛懷使了聲東擊西的一招之後閃身自窗口躍了出去,可等到她人已經出了房間才發現一個非常有必要考慮的問題︰他又不是她的誰,她更不是殺人放火的江洋大盜,為什麼自己要這麼怕他,還要逃跑?這個問題還沒想清楚,她馬上又發現了另一個更為現實的問題,窗下,並不是踏踏實實的土地,而是一個面積頗大的荷塘,而她,不會游泳!
房間里面的傅虛懷見聿宛夕破窗而出,連想也沒想就跟著躍出去。
這樣就想擺月兌他,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撲通!
撲通!
一前一後兩道落水的聲音。
「救命啊--」緊接而來的是尖銳刺耳的呼救聲劃破寧靜。
折騰良久,窗外的水聲才滅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男女的吵架聲。
「妳不會游泳還想從水中逃走?妳不要命了是不是!」抱著渾身濕透的聿宛夕走在回房的路上,傅虛懷一想到她的行徑就忍不住要教訓她、生她的氣,竟然拿命開玩笑,對自己太不負責任了。
「你以為我那麼笨啊?蠢到自尋死路!我又不知道那下面是個荷塘。」歷經一場恐怖的溺水之後,聿宛夕嚇得幾乎魂都要掉了,說出來為自己辯駁的話都是有氣無力,還伴著猛烈的咳嗽。
他連忙在她背上拍拍幫她順氣。
「妳不知道那下面是個荷塘?」他再次提高聲調。自己房間的窗戶下面有些什麼她都不清楚?這下他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算是服了她吧!「我差點被妳嚇死,絕對不能有第二次。」
他低頭,看到的聿宛夕已經昏昏欲睡。
「宛夕,妳怎麼了?不舒服嗎?」伸手在她額前模一模,不燙啊,或許是累了吧,讓她好好休息好了。
將人帶回房,聿宛夕已經不省人事。
總不能讓她穿著濕衣服睡吧?沒有多想,他動手解開她的衣衫。
羅裳輕解,露出一片活色生香。
目光忽然被定住,他似乎是有些管不住它們。
暗虛懷坐著凝神未動,直到床上的人發出一聲淺淺的申吟才回過神來。他是怎麼回事?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走神!
止住心猿意馬,他連忙替她更衣。
冰冷的長指掠過她如白玉凝脂的肌膚,一陣灼人的熱度穿透他修長的指尖傳了過來。怎麼變得這麼燙?肯定是又淋雨又落水而受了風寒!
長指按上她的脈門為她把脈。還好,只是受了一點風寒,只消煎個藥喝幾副就好。
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原來為一個人牽腸掛肚就是這般感覺,有些緊張,有些負擔,還有些甜蜜。
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蒼白嬌顏,傅虛懷不由得想起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初次見面的張牙舞爪,跟皇甫雅人對峙時的氣定神閑,卯上他欲給他難看卻被他化解時的驚愕以及不甘心,還有之前在集市上的笑,她到底有幾種面目?滿腦子盤旋的都是她那張嬌顏,他這才猛然發現自己的心竟在不知不覺問填滿她的身影,嬌俏的、傲然的、溫婉的、生氣的,還有好多好多……
這種滿心牽掛的感覺是什麼?會是愛嗎?
她的一身傲骨,彷佛在芸芸眾生中擺月兌了那份庸俗,使得眼里容不任何女子的他也情不自禁地被她所吸引。他一直未成親,是因為他找不到一個女子可以與他琴瑟和鳴,等到他下定決心欲娶的時候卻偏偏遇上了她,這時,她也已經是別人的妻!但是不要緊,他傅虛懷要得到什麼是會不計一切代價的,當然,當務之急不是讓白雲閑放手,而是讓聿宛夕徹底從心里接受他、愛上他!這樣,他才有足夠的籌碼去賭自己的幸福。
他是愛她的,不會在乎她已為人妻的事實,只要到最後她是愛他、願意跟她長相廝守,那就夠了。
第四章
他在這里守了一夜?聿宛夕睜開眼,勉強地撐著床沿坐起來,腦子中有如被人塞人大量棉絮般渾渾噩噩,但仍舊是為坐在椅子上睡著的傅虛懷小小地感動了一番,心中升起一股暖流,讓整個心房倍覺溫暖。
察覺床上的人有了動作,傅虛懷立即睜開眼。「宛夕,有沒有好一點?」他關懷地問道。
「除了腦袋沉重,四肢虛軟無力之外就沒什麼了。」她的語氣依然很虛弱,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受了風寒。
「等會兒我再幫妳煎碗藥,喝了就沒事了。」傅虛懷走到床前坐下。
「你幫我煎藥?不會吧?我有這麼大面子能勞駕您尚書大人替我煎藥!」身子雖是虛弱,言詞中的刺可沒因此而少一些。
「為妳煎藥,雖然少不了煙燻火烤的,但是我甘之如飴。」傅虛懷從來都不在意她的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