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虛懷欲言又止。
畫卷鋪開,露出一位國色天香、風華絕代的女子。畫中的女子秋水含情,滿身雍容之氣,卻又在眉宇間隱約透著幾分傲氣和不羈。
這是怎樣的一名女子呢?
「虛懷,這畫中女子為何人?」莫不是他的心上人吧!虛懷可是從小就不喜歡和女人在一起的,現在居然親筆為一名女子著丹青?這麼一個紅粉佳人,也難得向來不近的兒子對她情有獨鐘!那皇甫雅蓮雖然也是個美人胚子,可比起眼前畫中的女子來可是差得遠。
「江南第一才女聿宛夕。」
暗虛懷將目光鎮定在畫中人的身上,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不久前在聿府里跟聿宛夕對招的情景,溫香軟玉,猶如在懷,那種恍如前世已牽定情緣的感覺悉數涌上心頭。他不點破她宿雲山莊三夫人的身分,只是道出她出閣前的名,也許,他是有些不願意去接受她已為人妻的事實吧!
「哦,那如今就是宿雲山莊的三夫人了。」傅原臣故意加重「三夫人」這幾個字的語氣,意有所指。既然是有夫之婦那就不必多作打算,本來他還想讓兒子納她為妾,現在什麼事都省了。
「爹可是為了孩兒的終身大事而來?」傅虛懷故意岔開話題。
白雲閑的三夫人!「三夫人」這三個字刺得他心口隱隱作痛。心里苦笑一聲,而這還是拜他和雅人所賜,逼得她不得不急急出閣,只是那樣的女子有那麼容易被駕馭嗎?才一段時間不見她,他就十分想念,若早知天下間有那樣的女子他就算是不擇手段也要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而如今她的身分今非昔比,身為天下第一莊的三夫人豈是那麼容易被搶走的?除非--她亦傾心于他!畢竟,白雲閑手握全國半壁金山,若是他們斗起來,誰也討不到好處,他可沒那個興致,更何況他對于那個第一才女僅僅只是感興趣而已。
「不錯,雅蓮自小便傾心于你,而你也不排斥她,若我們兩家能結為親家也未嘗不是一樁美事。」傅原臣的真正目的是在于兩家聯姻之後他們傅家便可權傾朝野,自己身為大學士,又有個尚書兒子,若再有個大學士親家豈不是錦上添花?
「終身大事全憑爹您做主。」傅虛懷淡淡應了一聲,這樁婚姻于他只有無窮的益處,即使他並不愛皇甫雅蓮,但是藉此鞏固他傅家的地位也未嘗不可!這麼多年來唯一能夠勾起他興趣的人卻已為人妻,他的婚姻本來就不具有任何意義,有得鞏固地位的機會那也不該白白放過。
「好!既然你亦有情,這樁婚事爹就做主幫你定下了!」傅原臣听見兒子答應,當下便高興得合不攏嘴。
「少爺,皇上有事傳您入宮!」還沒等傅虛懷回答,一名家丁便趕忙來報。
「備馬!爹,孩兒就不陪您了。」說完他便轉身出去。
這次不知道皇上又要扔什麼樣的難題給他,也好,至少可以暫時避開他為聿宛夕煩惱的事。娶皇甫雅蓮,這早就在他意料中,他不近是出了名的,甚至可以說是討厭與女人接觸,在他眼中,世間女子多庸俗,直到他遇上了聿宛夕才改變初衷,當然,對象也僅僅是聿宛夕一人而已。這次,與其說他娶妻,倒不如說是幫他爹、幫他自己娶權勢。
暗虛懷入朝為官七年,在邊關當了三年的軍師,所獻計策幾乎無往不利,勝利班師回朝之後官拜兵部尚書,大事小事替皇上收拾不知多少,因此皇上也就放心將事情交給他辦。
要辦好事,就必須得罪人,可傅虛懷就有那個本事,既將事情辦得妥當,也不得罪人,無可避免得罪之人,他也將其處理得一乾二淨,絕不會為自己留下後患,甚至被得罪的人反而反過來感激他,算是賣了人家還讓人家幫他數錢!按理說,這種人應該是陰險小人,人人敬而遠之,可是他的人緣卻出奇的好,男的敬他正人君子,女的愛他俊雅溫文,然而雖然他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但是這也就在無形中在他與人之間築起一道鴻溝,沒人知道他內心深處的冷漠與孤傲,沒人知道他溫柔目光後的輕視和算計,也沒人知道凡事謙和的他是有仇必報的,他將自己掩藏得太完美,以至于讓人容易忽視他的殺傷力,即便在最後一刻發現,也已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力。
從宮中回來,傅虛懷第二日便離開京城辦事去了。
藍天白雲、綠水青山,還有繁華的市集。在宿雲山莊悶了好久終于有機會出來走走,瀟瀟灑灑孤身一人,無拘無束的感覺真好。
策馬徐行,任清風揚起衣袂在空中飛舞,這才是生活嘛!
騎過郊外,聿宛夕已經來到鎮上,找了家客棧住下,打點好一切之後已接近暮色蒼茫,她決定恢復女裝出去走走。
一襲白衫從掌櫃面前飄然而過,教掌櫃看得眼光都直了。他不記得他的店里什麼時候來了這麼一位雍容華貴的佳人啊!
傍晚,日光並未完全滅去,不過天邊的彩霞已經漸漸暗了下去,街市也沒了之前的熱鬧,聿宛夕在街中緩步而行。
不愧是幾朝都城,這里有著自己的獨特風韻,雖飽經風霜、劫難,卻仍舊吸引著聿宛夕的目光。
悠悠歲月,這里曾經的紅牆碧瓦早已成斷壁殘垣,只留下坍塌的廢墟供後人踏勘懷古。唐代古跡隱隱透著那個曾經極盛一時的皇朝的繁華,當年大明宮富貴華麗的盛唐氣派似是仍舊活生生的在人眼前。
盡避當時的輝煌已不復在,她的一切仍舊是值得稱頌的。聿宛夕之所以選擇游歷這里,就是因為執著于她往日的繁華竟逐、曾經的頹廢衰亡,這期間的落差更能讓人體會歷史的荒涼,而她就是偏愛那種「念天地之幽幽,獨愴然而涕下」的悲涼。
在聿宛夕眼中,人生是充滿希望、歡笑和陽光,不管世俗的眼光,自己活得開心才是最重要。但是,歷史卻不同,總是要有些興衰榮辱來點綴,過于平淡或是絢爛的書頁都引不起深思和悟徹,非得蒼白才有震撼可言。這片在唐末的天下大亂中化為一片廢墟的土地有太多東西值得她去探究。她讀書,並非為了尋章摘句,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寓學于游,此以裨益于學,這才是她真正放棄安定、富貴的生活,怡然自得于風塵僕僕中感嘆歷史日子的原因。
出色的樣貌和氣質引得路人頻頻側目,不理會那些幾乎無禮的目光,她仍舊是一派自如,她向來都是我行我素。
「進來啊!走吧!」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
「這位公子怎生如此害羞?不用懷疑,我們姐妹一定會好好伺候您的。」
「來呀!」
一堆人,確切來說應該是一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圍成一個圈,中間一名男子被七手八腳地扯得手足無措,剛剛甩開這邊的魔爪,那邊的衣衫又被扯住,十多個女人七推八拖想要將那名看上去十分文弱的書生拉進樓里。
聿宛夕站在不遠處好笑地看著這一幕,決定先來個壁上觀。
「喂,妳們怎麼那麼無恥啊,這位公子明明就是要入我們添香樓的!」
「妳們才無恥咧!都是老女人了還想來指染人家年紀輕輕的公子哥!」
「妳說什麼?賤人!」
「賤婦!」雙方開罵,卻都沒有忘記拉住眼前的肥肉--文弱書生。男人長得好的不少,但長得這般俊的就難得一見了,何況人家一身華服,明明白白告訴別人他很有錢,不拉這樣的客人拉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