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文淵看了傅虛懷兩眼又轉過頭對尤在懊惱不已的聿宛夕道︰「還不回房去念書!」
「哦!」像得到特赦令一樣,聿宛夕匆匆離開,臨走之前還不忘狠狠地瞪傅虛懷一眼,沒想到看到的卻是他滿臉玩味的盯著自己瞧,那種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目光讓她有一種被剖析的感覺。她向來就是擅于隱藏自己,雲淡風輕地擺平一切,而現在她卻感到了許些狼狽。
「傅尚書,您還是請回廳品茶吧,舍弟的無禮還望您不要放在心上。」聿文淵對傅虛懷客客氣氣卻也不卑不亢。
「沒關系,是我要求跟令弟切磋的。」傅虛懷當然不會將事情的始末解釋給聿文淵听,要不然,他的故意不就要曝光了。「令弟很特別。」
「哪里,小孩子疏于管教,讓您見笑了。」不是听不懂傅虛懷話中有話,而是聿文淵真的無法說什麼,難道要明白地告訴傅虛懷那就是他那個名譽江南的第一才女妹妹?江南第一才女女扮男裝,天天在外拋頭露面,這要是傳出去,教他們聿家的臉往哪里擱啊?
「走吧,舍妹的讀書時間應該快過去了。」還不叫人走?這可是在他聿宛夕妹子閨房閣樓的窗下呀!
「那聿兄請了。」
離開前,傅虛懷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不遠處的閣樓。
「說我是賊,明明自己才是厚顏無恥的登徒子!」聿宛夕還沒進房里就忍不住地在嘴上發泄,憶起剛才的投懷送抱,她只覺得又羞又氣。
罷推開門,迎上她的便是貼身丫鬟千帆一張焦急的臉,「我的好小姐,千帆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快!京城那個大學士之子又來提親了,非娶您不可!老爺急著找妳,他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心急的千帆還未等聿宛夕站穩腳跟就將她拉到了鏡台前。
不一會兒,從房內走出一位風姿綽約的麗子。
人還沒到前廳,一路上便听下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今天的來訪者。
來到前廳,聿宛夕欠身向眾人請安,舉手投足間流露的全是溫和清雅、楚楚動人。行禮之後,她便蓮步輕移地走到聿成宗身後,含羞帶怯卻不顯得扭扭捏捏,那份大方儀態是常人永遠也學不來的。俗話說得好,「月復有詩書氣自華」……,聿宛夕的文雅、柔順和周身所散發出來的特殊氣質就是長年的文化洗禮而燻陶出來的,再加上她本身又是天資聰慧,更是如錦上添花,成就了她的盛名。
原本端坐在廳的皇甫雅人一見到翩然而至的麗人,眼楮頓時亮了起來,難怪聿宛夕這三個字代表的就是風華絕代、學富五車!
「得罪了,小女子實在是不知皇甫公子和傅尚書來訪,怠慢了兩位還望兩位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她十分誠懇的道歉,其實心里卻是不以為意。
「哪里哪里,沒有怠慢!小姐潛心向學,倒是在下打擾了。久聞聿家大小姐的盛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皇甫雅人已為之傾倒,連連拍起馬屁來。
「承蒙天下人看得起罷了。」聿宛夕幾句話雖是自謙卻回答得不卑不亢。
「能有盛名如此,才情學問、品行才德如此,姑娘這個江南第一是當之無愧!」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何況,這聿宛夕的確是名不虛傳。
「浮名只不過是過眼雲煙,江南第一才女此等頭餃也只是世人對小女子的抬愛,公子這番話怕是會折煞小女子。」鬼才相信!她也不過才說了幾句話啊?就知道她「有盛名如此,才情學問、品行才德如此」了!
她臉上依舊是淺淺的醉人笑容,不慍不火,語氣恭敬得讓人直認為她涵養到家,可言詞間卻是不留半點情面的反擊,這才是聿宛夕!
見到出來的麗人,傅虛懷心下暗覺好笑。呵呵,這聿宛夕與適才根本是判若兩人嘛,不過,這樣更有趣。
「素聞聿姑娘琴藝絕倫,不知我等是否請得動姑娘撫琴一面,以遣情懷?」皇甫雅人盯著眼前的佳人道。讓他等了那麼久,奏琴一曲就當陪罪吧!
聿宛夕對他厭惡至極,但還是擺出一張溫婉的笑臉,有才德如她,又怎麼會與人計較呢?
「小女子何其有幸能博得公子的垂青!既然公子不嫌棄,那小女子也就獻丑了。千帆,取我的琴來!」聿宛夕看向皇甫雅人,目光中的諷刺一閃而過。
千帆領命,帶人取琴去。
好!被鎮定!罷剛才跟他對過招,這會兒便若無其是的跟雅人周旋,對他也似乎是視而不見。見識了聿宛夕的從容不迫、氣定神閑以及才華橫溢之後,在一旁一直未參一言的傅虛懷嘴角浮現些微笑意,眸光在不經意間落在對面淡雅梳妝的紅粉佳人身上;眉掃春山,眸橫秋水,鬢綰烏雲,肌凝瑞雪,此刻的她與適才一身男兒裝扮的她完全不同!他欣賞她的風姿綽約、機智才華,不過他更對她的另一種面貌感興趣,比如說,剛才的張牙舞爪。
看什麼看!捕捉到傅虛懷意味深長的目光,聿宛夕馬上便想起之前在她閨房外的事,心中不免有氣,卻又因那時他那熾烈的目光而感到羞澀,心中又羞又氣,于是決定將那可惡之人耍一耍。
理了理微亂的心神,她清澈如水的目光毫不避諱地探進他的黑眸,不著痕跡地傳遞了該傳遞的資訊之後,她淡淡地將目光收了回來,自始至終,臉上掛著的溫婉笑容一直沒變。
向他下戰帖?他倒是要陪她玩玩。從頭到尾,傅虛懷都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臉面上並無波瀾。
千帆將琴取來了。
「獻丑了。」欠身行了行禮,聿宛夕于琴前落座。
千帆俐落地焚香,聿宛夕調弦轉軸,玉指撫上瑤琴。
琴橫膝上,指下生風。曲畢,眾人皆拍掌叫好。
「皇甫公子乃听琴之人,必然听得出此中何意,不知公子可否說說想法?」
「小姐琴聲,意在靈雪天冰,高潔清雅,正如小姐的人。」皇甫雅人甚是得意地看著聿宛夕,等著伊人的稱贊,誰知聿宛夕不語,反而轉向傅虛懷。
「不知傅尚書有何高見?」
「在下听來乃一剪寒梅,獨立深雪,孤傲清高。」傅虛懷月兌口而出。
聞言,聿宛夕為之一愣。
他竟然听得出我琴音之意?以往連父兄都未曾听出啊!好個傅虛懷,待我再刁難他!
「傅尚書果然是听琴之人,宛夕佩服。」她這幾句話,說得一旁的皇甫雅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不明擺說他並非听琴之士嗎?
而聿成宗坐在旁邊看戲,直呼過癮,同時也對傅虛懷另眼相看,可惜啊,他身在官場,要不然,有可能是一位佳婿,至于那皇甫小子,閃一邊涼快去吧!
「小姐過獎,興許在下只是一時運道好罷了。」傅虛懷謙讓著,是雅人來提親,他總得顧及雅人的面子。這個聿宛夕果然不似表面那麼簡單,有趣!
「既是听琴之人,想必對琴之事必然了若指掌,傅尚書博學,也一定知得。」
輕柔的話語中似乎閃著狡黠,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太低估他了。
「略知一二。」傅虛懷含笑點頭。
「願聞其詳。」
「初,琴乃伏羲所琢,見五星之精,飛墜梧桐,鳳凰來棲,伏羲令人伐之,截三段,棄上、下太清、太濁兩段而取清濁相濟的中段,送長流水中,浸七十二日,按七十二候之數,取起陰干,選良時吉日,用高手匠人劉子奇斫成樂器,此乃瑤池之樂,乃名瑤琴。五弦在上,外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內按五音︰宮、商、角、征、羽。堯舜時操五弦琴,歌『南風』詩,天下大治。後因周文王被囚,吊喪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謂之文弦。後武王討伐,又添弦一根,激烈發揚謂之武弦,因添兩弦,稱文武七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