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應該我來做東才對。你就帶弟妹來,人跟地方我幫你安排。」寶哥爽快地允諾赴約,主動要幫恆峰找齊其他的朋友。出乎我意料外,他們亳不以為意地答應恆峰的邀約。那一餐,吃的豐盛,連人的差距和隔閡都擺上了桌。
當我露出厭惡的表情,急著到洗手間擦拭衣服上的污漬時,恆峰听到自己的心碎聲。我不知道否定那些曾與恆峰同甘苦的朋友,就等于否定了他。恆峰依舊沒告訴我他的想法,因為沒有讓我自責的必要,恆峰只想讓我當自己,而不是變成他。
節成緩緩地重新抬頭看著我,比起剛剛的激動冷靜了許多。
「你知道恆峰後來打了電話給我嗎?」節成說。「阿姨都告訴我了,所以你們才找得到我不是嗎?」我說。
「想知道我們在電話里說了什麼嗎?」「想,可以告訴我嗎?」
「那有什麼問題。」節成說這是他欠恆峰的,還有他已經厭倦了繼續欺瞞我。他們的對話是這樣的︰
「你舍得?你就這麼無情?」節成說,當恆峰從阿姨那要到他的電話,請他來接我回去時,他這麼問恆峰。「不無情,怎麼走得開?」省去多余的贅言,恆峰只希望節成能火速的趕到。恆峰告訴節成,他靠在房門口,寸步不離,看著手機的待機熒屏,希望它能出現來電顯示。恆峰說︰「綠色的訊號燈,一明一滅地閃動著,貧弱的光芒照不亮我和晴雅的未來。」
「你不痛?」當時來的除了節成還有阿姨。這問題是阿姨問恆峰的,節成在一旁已經無言。「不,是我的心痛習慣含蓄。」並非大方,恆峰生來如此。
「你難道不希望擁有晴雅?」阿姨這話有陣前倒戈的意味。「希望是脆弱又不堪一擊的。」恆峰說,可惜這問題來晚了許多年。「好好地待晴雅。當初我能為她殺一個人,我就不在乎再多殺一個。」恆峰附在節成的耳邊,是警告,也是祝福。
「你要去哪?」送恆峰到車旁的阿姨問著。「台北啊!已經沒有閃躲的必要了。」車子發動,恆峰往北走,明明是往我居住城市的方向前進,卻是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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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成要向晴雅求婚了。」神魚和菜包一回國就直奔恆峰的車廠,兩個人像站在燒紅的鐵板上,邊跳邊喊著。「你們要包多少啊?」恆峰想大家統一價碼會比較好。
「包你個死人頭。」這話由菜包口中說來分外好笑,不過他們為我著急的心,恆峰著實受用。「公主不要我,我也沒辦法。」恆峰雙手一攤,打住話題,因為故事已然尾聲,多說無益。
「後來菜包和神魚就跑來我這兒,徹底招認。」我說。「難怪!」節成說。「還沒完呢,雅達也在里頭攪和。」我說。
菜包跟神魚回國的隔天傍晚,雅達背著書包,穿著國中制服,出現在恆峰家二樓。「還你。」交到恆峰手上的是一萬多元現金,那是雅達償還恆峰蓋琴房的費用,他知道不夠,那只是涂銷刻記的費用。
「我要把‘雅達一號’,‘晴雅二號’,‘恆峰委制’銷掉。」這是當初蓋琴房時,恆峰要求阿姨請工匠在頂端角落接縫處留下的記號。顯然阿姨對雅達說了,而雅達不樂意承恆峰的情,更不願讓我的身邊留下關于恆峰的線索。
「真好賺。」恆峰笑著收下這筆錢,交代恆婷務必安全地送雅達回木柵。心中覺得踏實,斷了這最後的牽連對我們都好。雅達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恆峰只可惜他們沒時間能多相處。
「所以琴房的秘密也揭穿了。」節成說。「嗯,我什麼都知道了。」透過菜包、神魚、阿姨、節成、雅達,我重組了自己失落在外的記憶。關于恆峰的部份,而是我,厚著臉皮,不計羞辱的,連續四天到火添的研究室,死命哀求得到的。
「連雅達都背叛我,倒戈到恆峰那去了。天意!」節成笑了起來,沒有無奈和不甘心,但是看得出來雅達態度的大反轉,讓他難以置信。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去過恆峰家的當晚,雅達不由分說地背著梯子拉著我到琴房,說破一切。原來我一直都在恆峰的懷抱里,被他的愛所包圍。他從未離開。
「你現在想怎麼做?」節成問我將來的打算。「回到他的身邊。」不計後果,不管未來,我有生死相隨的決心,怕的是恆峰不相信。
「有具體的步驟嗎?」「沒有,見招拆招吧。現在要先去台南向他的朋友們道歉。」畢竟當初我的舉動無禮,太不尊重人。
「我帶你去。」節成說。他想盡點綿薄之力,把婚戒往車窗外一丟,發動車子,帶著我往台南奔去。
不久後,阿泰、寶哥、雄哥分別打電話給恆峰,說的都是我帶著節成去向他們致歉。「現在是什麼情形?」阿泰打電話給恆峰,說我去感謝他對恆峰的照顧。阿泰卻開心不起來,因為我的身邊不是恆峰。
「來討打的嗎?」寶哥說,要不是看在恆峰的面子上,他一定跟節成算個總帳。「是你想要的就好。」雄哥只擔心恆峰能否負荷。
「是我給的電話和住址。」當火添知道這消息時,他主動向恆峰提起,電話是他給的,看在我有心認錯的份上,就隨我羅!反正事到如今也不能改變些什麼。他沒告訴恆峰,他泄漏給我的秘密。非但如此,火添還替我量身訂做了一個絕世好計。
因為擔心我,恆峰打了電話給阿姨。阿姨叫恆峰不要緊張,她說我的醫生表示,這是我排除罪惡感的表現,終于誠實地走向自己的道路。「我們全家都欠你。」阿姨說,姨丈不能諒解她的卑鄙行徑,和她大吵一架,到現在還冷戰著。「母親是這樣子的。」恆峰能體諒,更希望阿姨和姨丈間的誤會能早日冰釋。恆峰並不知道,姨丈用的不是冷戰法,而是聯合我一起嚴刑拷問,阿姨忍不住我和姨丈的逼供,又為了得到姨丈的諒解,她出賣了恆峰。被強迫和我們一塊共謀欺騙他。
騙人者,人恆騙之。該是我報仇的時刻了。
新學期的開始,恆峰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正歸零,可以重新出發。他,賴恆峰,夜間部汽車科的專任老師,擁有一間信譽良好的修車廠,一位好妹妹,幾個推心置月復的好友,他不是勇者,不是王子,他只是他。
「蔡炳強。」汽車原理的第一堂課,是恆峰接的第二個新生班,他正點名著。「有。」比恆峰還蒼老的聲音,該是30好幾了吧?
「李淑芬。」汽車科早已不是男生的專利,這兩年從高一到高三,恆峰就教了不少女學生,不但聰明,連實習也不遜色男生。
「到。」稚女敕的回答,應屆生?
「林威和?林威和?林威和不在。」在點名表上輕輕劃上標記,他們這種夜間進修課程,蹺課難免,甚至繳費注冊後就不再出現的,也大有人在。
「陳東山。」「在這里。」一雙張大的手掌,在恆峰面前揮舞著,他坐在中間排第一個,不滿130公分的身高,深怕恆峰忽略他的存在。
「林晴雅?林晴雅?公主不在。」點名表赫然出現跟我改姓前相同的姓名,正好這位同學缺席,恆峰不自覺頑皮地開起玩笑。
「什麼公主不在?」台下的同學鼓噪著,要恆峰解釋這天外飛來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