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多年以來都不來找晴雅?」不希望焦點繼續停留在自己身上,話鋒一轉,神魚重新挖掘恆峰刻意躲藏的原因。
「怕晴雅承受不住,又萌生自毀的念頭。」這是阿姨和恆峰間的協議。神魚也認同,按照跟我相處的經驗以及我對恆峰愛戀的程度,恆峰的顧慮絕不過份。
「可是現在她又是原來的公主了啊!」過去的我,神魚不夠了解,但神魚確信現在的我,長相、學識、舉止、氣質、衣著等等,樣樣無可挑剔,她無法理解,恆峰為何反倒卻步不前。
「她身邊已經有個王子了。吻醒她,讓她恢復面貌的不是我。他才是最後解救公主的人,不是我。」這話不假,連神魚之前也把持著「我是節成應得的」的想法。畢竟節成的用心,不計美丑地愛著我,的確讓他們感動不已。恆峰似乎也抱持和神魚一樣的態度,認為自己不過是這愛情里的配角,存在的目的只是襯托與成就男女主角最後圓滿的結局。
「你不也是他的勇者?」我們的故事,神魚都快可以朗朗上口倒背如流。而神魚知道,只要恆峰出現,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立刻投入他的懷抱里。
「你有見過勇者必須定時到警察局報到的嗎?」始終坐在旁還保持沉默的恆婷突然飛來一句,逗的恆峰直笑著。「我哥是一個在公演前晚才摔斷腿的笨男主角,看著候補的男主角親吻女主角,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在台下當觀眾。」恆婷再補一句,恆峰則是笑得更開心了。「是這樣沒錯。」恆峰的自我解嘲,傳在神魚耳里是哀苦難當。
「不戰而潰。」其實神魚老早被恆峰說服了,只是不甘在嘴皮子上失利,想再逞逞口舌之能。「此話出于《五代史》(話周史卷下)︰世宗因高子之戰,見樊愛能、何徽等一軍‘不戰而漬’,察知軍中弊幸。」恆婷接著神魚的話背起成語典故來,「不要胡鬧。」恆峰見狀白了恆婷一眼,恆婷吐著舌頭全然不以為意。
「我是知難而退。」恆峰才講完,恆婷又搶著接話,「宋楊萬里答本路安撫張尚書︰某不才多病之身,一生寡偶,幾覆車于太行,沉舟于呂梁,知難而退,棄官九載。真巧我哥跟晴雅認識剛好9年。」恆婷把神魚杯子里的殘茶倒掉,換上剛沏好的高山烏龍,放下茶杯,就急忙蹲到神魚身後,「我住嘴。」恆婷梳著兩條黑亮的麻花辮,雙手扯著耳垂,扁嘴求饒的樣子,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不為自己爭取機會?」神魚好奇地問恆峰。「以前我能拿把菜刀,現在?要我右手握扳手,左手持鋼圈嗎?更何況我面對的不是萬惡不赦的大魔王,而是閃閃發亮貨真價實的王子。‘勇者斗王子’這算那門子的童話?」用王子來形容節成並不為過,神魚說她要是恆峰,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也對!」神魚附和著恆峰。
「你到底站在哪一邊?」恆婷听著神魚不停改變立場,滿臉疑惑與不悅地說。
「我是正義的一方。」「有講等于沒講。」說完恆婷老大不高興地撥弄著辮子,跨著大步上樓離開。
恆峰希望他們今天所談的一切,不要有第三人知道。其實自從神魚訂婚以後,她就很少再去找我與節成,所以泄露口風的機會小之又小。神魚打算要交恆峰這個朋友,他那忠誠的笑容,在神魚活著的社會里,可稱的上是奢侈品,難得踫上,她要好好享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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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在哪里,菜包就在哪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就變成神魚與菜包間的半永久性定律。
魚常一個人在家,未婚夫從事設計業,他說需要大量安靜的空間來創作與思考。客戶的Pub要重新裝修,他得整晚窩在夜店實地考察,聘來的模特兒表現不如理想,他得花時間親自指導。他總是有說不完的理由可以支持他徹夜不歸。
菜包知道獨守空閨的寂寞,他帶著神魚往稀奇有趣的地方吃喝玩樂去。甚至他工作一有了空檔,不管是只有一兩個小時還是整晚,菜包都會打電話探知神魚所在的地方,只要神魚點頭,他都會立刻飛奔到神魚面前。但是神魚現在最常窩的場所卻是恆峰的修車廠。
「你敢來?也不想想是誰共謀,活生生的把一個人弄死。」這話正踩中菜包的痛腳,听他支支吾吾的龜縮模樣,神魚就不自禁地得意著。「我在社子啊!四十號修車廠二樓泡茶聊天中。」神魚料想心虛的菜包,絕不敢再越雷池一步,還跟恆峰打賭。但沒想到不久後,菜包出現,而她輸了。
菜包滿臉愧疚向恆峰道歉,再撿些有的沒有的尋常寒喧,往神魚的旁邊坐下。他拿出一罐頂級的茶葉,自告奮勇要沏幾壺好茶讓大家品嘗。相對于恆峰的自在,他取水、下茶、溫杯,想盡辦法讓自己忙碌,盡量避開和恆峰正面接觸。
「魚姐,你的這顆包子,真的為了你連皮都可以不要。」菜包的膽識顯然連恆婷都覺得佩服。
聊了一會兒,恆峰開口要請大家到附近的海產店吃宵夜,火添也在,雖然神魚常看到火添來店里幫忙,不過還是頭一次有機會和他一起吃飯。「我無所謂,只要那個妖婦不來,恆峰認定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在這家修車廠里,我的名字如同禁忌一般,頑皮如恆婷也不敢多嘴半句。
酒足飯飽後,神魚、菜包一路開車到了民族東路上的新生公園。「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在散步的途中,菜包對神魚抱怨起來。「這里的飛機也好清楚喔!」因為臨近松山機場,經過他們頭頂的飛機高度都很低,黃色的機尾燈閃爍,就像拖行數道流蘇的月光。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說明白你站那一邊?」「我是正義的一方啊!」神魚覺得在菜包身邊耍賴是種樂趣。她很享受。
「我們不該摻和進來的。」菜包嘆著氣,無可奈何地看著神魚。「對啊,說不定當不成紅娘,反而變成報喪的烏鴉。」神魚月兌下穿了整天的高跟鞋,赤著腳踏在草皮上,望著遠方緩緩逼近的機燈淡淡地說著。
「那以後你要站那一邊。」同樣的問題神魚反問菜包,神魚想菜包應該跟她一樣難以取舍。「我也站在正義的一方。」神魚終于能體會當時恆婷的感受了,果然是不負責的一句話。「不當烏鴉改行當鸚鵡?」神魚笑菜包的學舌卸責。
「我只站你站的那一邊。」菜包向神魚區別其中的差異,神魚張開手臂往前俯沖,頭壓得低低的,不讓菜包看見她的表情。
「晴雅跟節成呢?從晴雅以為恆峰死了後,他們有進展嗎?」神魚問。
「進展神速,這就是我羞于見到恆峰的原因。」「也許是晴雅終于從痛苦里解月兌了,那也不錯,恆峰一定會很開心的。」
「你不怕他是強顏歡笑。」菜包的顧慮神魚也曾想過,不過在她更了解恆峰後,她就不再這麼想。「他很直線。沒有七拐八彎的心眼。」很好懂的人。
「我怕他會後悔?要是等到節成跟晴雅訂下婚約,想做什麼也都太遲了。」「有感而發嗎?」神魚問。「是啊,沒發過的面團,怎麼做包干?」菜包沖著神魚笑,圓圓胖胖的笑容,是今年最溫暖的滿月。
然後可怪羅!不是說神魚,而是那顆包子。接下來的3個月,菜包開始得把生活分成節成、恆峰兩邊,剛看完節成和我的親密樣,卻還得陪神魚坐在痴心百分百的恆峰旁。「我快精神分裂了!」菜包抱怨著,自言自語的頻率也頻繁起來。「那你會生出小籠湯包嗎?」神魚搭腔著,雙手壓著菜包的大肚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