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妮的度假小屋坐落在高于湖岸十多公尺的斜坡上。屋前連著有紗罩可供休息的檐廊.並砌有一座原石大型烤肉架。小屋外沙灘上,撿拾來當作柴火的浮木已堆成一堆,就只等著晚風吹來之際,燃起熊熊的火焰……
從環湖碎石路兩旁停著成排的車子看來,芬妮邀請的對象不僅僅限于所謂的老朋友,這又使得凱琳輕松了一些。
他們一出現在木屋旁,突出于湖面的大型甲板上便傳來一陣招呼的聲音。凱琳揮手回應。隨手把帶來的食物籃放在已滿是食物的野餐桌上,便和邁克一起走向甲板加入人群之中。「咦,男生都跑到哪去了?」凱琳發現在場清一色是女生,只有邁克一位男性。
「他們去查看培恩的小木屋。」芬妮倚著圍繩回答。
凱琳的視線投向沿著湖岸而下遠遠坐落的一棟小木屋,那屋子因常年風吹日曬而顯得殘舊。「他已經讓那屋子空了十年,為什麼突然又想到要整修?」
「不關我的事。」芬妮喃喃地說,順手從旁邊的籃子里抓起一把玉米脆片。
當然也不關凱琳的事,這倒提醒了她。在任何人起疑之前,她最好轉移話題。這時寇家木屋的前門開了,涌出五、六個男人。凱琳馬上回過身來,卻幾乎在同時听見一陣爆笑自甲板角落響起。一時之間,她懷疑是否自己心虛的樣子——攀扶住圍欄,使勁地探身遠眺——成為眾人的笑柄?但再仔細一听,才知道原是自己多心。
大家正談著芬妮以前的臭事,笑聲此起彼落,仿佛又重回到昔日不識憂愁滋味的少年時光。歷經生活的磨練,每一個人都有很大的改變,凱琳想著。只是那變化是如此的緩慢,她幾乎難以察覺。然而對闊別多年的培恩而言,突然目睹眾人的蛻變,又會有什麼感觸呢?
我怎麼又想到培恩了呢!她略帶自責地想。
芬妮穿過甲板,在一張和圍欄相接的木制長凳上坐了下去。「你們別老是提我的臭事,至少我沒有穿輪式溜冰鞋出現在高年級的舞會上,而且還差點被趕出去。」
「我沒有差一點被趕出來!」凱琳抗議著。「我只是被訓了一頓,叫我不要被——」她幾乎要說出培恩,但終究沒有說出。「被別人帶壞!」她含糊帶過。邁克的眉毛挑動了一下,但她並沒有看他,徑自往芬妮所在的長凳空位上重重地坐下去。
突然,響起一聲木頭和金屬尖銳的摩擦聲,長凳應聲月兌離圍欄,把兩個女人摔在甲板上。「一定是我早餐多吃了一個面包的關系。」凱琳故作懊悔狀,「抱歉,芬妮!」芬妮狼狽地爬起來,一邊抱怨建築工人的素質低劣。巨響顯然驚動了沙灘上的男人群,只見他們都往甲板的方向走來。培恩更是大聲喊著︰「我們現在上去安不安全啊?你們是不是要把整個甲板都拆了?」
邁克焦急地彎問凱琳︰「有沒有受傷?」
「受傷的是自尊心!」她沒好氣地說,並伸出一只手,示意他幫忙扶自己起來。
「你還是先不要動。等我們確定你沒有受傷再——」
邁克的話還沒有說完,培恩便上前一把拉起凱琳,用手肘推開芬妮,然後趴子檢查圍欄和長凳之間松月兌的部位。一分鐘後他站起身說道︰「如果整個甲板都是用同樣的方法搭成的,芬妮,你最好趕快在你的保險里面增加一條意外險!」
培恩的話使眾人爭先恐後地離開甲板。他則一臉驚訝地叫道︰「我沒有說不安全呀!」
「听起來就是這個意思。」凱琳不悅地說,並使勁拍掉短褲後面的塵土。
「小心!你身上到處都是碎片。」培恩說,「讓我……」
她旋過身去,「謝謝,不必了。我自己會處理。」
他聳聳肩︰「隨便你。」便轉向唯一仍然悠閑自若坐在甲板上的吉兒,「吉兒,真可惜你今天沒有帶照相機來,拍下剛才的精彩畫面。」
「是呀!像是低級喜劇里面的情節。」吉兒附和著。
「雖然用攝影機的效果更好,但是我還是喜歡用相機拍照。」他伸出手欲扶她起身。
「我不想移動。」吉兒抱怨地說道︰「看我挺著這麼大的肚子!甲板上又只剩我一個人,不必擔心會垮掉。」
「但是點燃營火的時間到了。寶寶的預產期是什麼時候?」
「再過三星期,而且應該說是‘寶寶們’——這次是雙胞胎。」
凱琳插進話來︰「比起你第一次告訴我的時候,你現在平靜多了。」她扭著脖子使勁地檢察褲子後面是否仍有碎片。而邁克仍在一旁大驚小敝地念叨著︰「你有沒有受傷?」
培恩一語不發,但他投向凱琳的目光中卻充滿懷疑,仿佛不相信邁克的關切是出于真心,這使得凱琳陡然惱怒,便轉向邁克說︰「我沒事。我們去看升火吧!」
金色的落日已躲在山崗頂上樹林的背後,極柔和的余暉返照整片山谷,拉長了的樹影層層掩映,視野所及盡是一片光影斑斕。
火焰已在架好的柴木下熊熊地燃起,眾人或坐椅、或席地,圍著火堆坐成一圈。「你們這些家伙從哪兒找來這些柴火?」忽然有人喊道,「是不是把守護橡樹給砍了?」
眾人間立即掀起一陣哄笑和七嘴八舌的搭腔。「……是被當作春崗鎮地標的那棵?」
「那以後我們的孩子就不能享受爬上去的樂趣。」
「我們的孩子?他們敢!」
邁克平靜地說︰「守護橡樹?我怎麼沒听過。」
「那里是一條情人道。」培恩熱心地回答。他用剝了皮的小樹枝穿了兩條熱狗在火上烤著,「凱琳沒帶你去過嗎?你在春崗住了多久?」他不等邁克回答,自顧自地又說︰「只要沿著市區那條環狀道路下去,到野莓巔後再轉到——小咪?你到底是怎麼啦?干嘛發出這種讓人不舒服的聲音?」
凱琳猛然跳起身,一言不發地大步走開,她身後響起邁克的聲音︰「你這樣說話實在很不得體!怎麼可以讓凱琳難堪呢!」他的話听起來像是一種警告,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僵。
培恩沉重地說︰「邁克,你說得對。每當遇到這樣的情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麼邪,老是容易得罪人。」
凱琳咬著牙重重地加快腳步。他的確是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她忿忿地想。他專愛攪局,喜歡在重要的公開場合做出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為的只是想看看眾人的反應。去他的!他為什麼不遠遠地離開這里?
她攀上一塊突出于湖面的岩石懸崖,抱膝坐在崖上,听著浪潮拍打崖下的岩石。「用不著這麼在意。」她自語道。培恩無法介入她和邁克之間,除非她讓他這麼做。邁克顯然相當氣惱他,但卻沒有把他當成真正的對手。因而她只需以平靜心看待這件事,不出幾天培恩就會離開,一切便船過水無痕!
她听見他走在沙灘上的腳步聲,卻仍一動不動地坐著,希望他不會發現她在這兒,但不一會兒,他便爬上岩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並開始若有所思地嚼著手上的一根草睫。
「你跟過來是要道歉的嗎?」凱琳並沒有看他。
「不是。我沒有做錯什麼事。小咪,我只不過是向你的邁克介紹春崗的名勝地區……」
她咬牙切齒地說︰「去你的!培恩!你不要再那樣叫我可以嗎?」
「為什麼?因為會讓你想起那片橡樹林?想起以前我們在那里曾經有過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