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獵手?或者是土著?」凌馭日感嘆地看著身邊茂盛的樹林,「一定不是尋常人。冷靜的頭腦,堅韌的意志,矯捷的身手,簡直就象是生活在這片叢林里的一只狼呢。」
「狼?」寧宸突然一怔,望著遠處呆呆地出神。塵封的記憶被這個信口的比喻陡然打開。「叢林之狼?」輕得幾乎听不見聲音,只是嘴唇輕輕蠕動了幾下。
難道……那枚似曾相識的彈殼一下從腦海中跳了出來。不,不可能的。身後緊追不舍的殺手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但是不會是他,一定不會。
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念頭,懷疑和由此而生的恐懼卻始終在腦中徘徊不去。搖搖頭,用力咬住下唇,一抹難以覺察的陰影在寧宸臉上一閃而過。
「怎麼了?」凌馭日一眼就看出了寧宸情緒的細微異樣。
「沒什麼。」寧宸立刻搖頭,甚至還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在想,這個厲害的對手究竟可能是誰。」
「晨陽,你有沒有覺得他好象對咱們相當了解?」凌馭日若有所思地低頭沉吟,「我一直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如果這人不熟悉你我出手的風格,竟然能幾次識破咱們反擊的手段,那他也未免太厲害了。」
「那也不一定。永遠不要低估對手。這句話還是你教我的吧。」寧宸象是故意岔開話題似的取笑他。「怎麼換你自己的時候就反過來了?」
「哦?居然學會教訓我了?」凌馭日看看寧宸正在撫模左腕的右手,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主動放開了這個話題。
他沒有漏過寧宸眼中閃動的猶疑與矛盾。
只是,不問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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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整天,寧宸的情緒都有點不大對勁。
他掩飾得很好,表面上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跡象。換了別人也許看不出什麼,可是在他身邊的卻不是別人,而是凌馭日。
凌馭日實在是太熟悉也太了解寧宸了。
把他帶在身邊那麼多年,看著他一天天的成長,一點點的進步,凌馭日早已熟悉了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模透了他情緒的每一個起伏和波動。
寧宸想要瞞過他的眼楮實在很難。
尤其是在此時此地。
沒有外事外物的紛雜與干擾,只有兩個人面面相對,幾乎氣息相通的接近。
不緊不慢地走在寧宸的身邊,凌馭日始終都很沉得住氣地沒有開口問一句話。面上的表情靜如止水,波瀾不興。
心里卻有些微微的不是滋味。
以前的晨陽,從來都不是這樣的。
那個年輕而驕傲,聰明又倔強,出色得甚至光芒耀眼的少年,曾經是那樣毫無保留地親近他,依賴他。在他的面前,從來就沒有半點秘密。
是什麼讓他習慣了在自己面前隱藏心事與情緒?
無聲地嘆了口氣,凌馭日收回心神,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身邊的寧宸。
很容易就能看出寧宸的心思有些不大集中,眉頭微微鎖著,有淡淡的陰影在眼中閃動。象是一直在思索著什麼,帶著隱約的懷疑與分明的煩惱,不情不願地努力抗拒著某種念頭,沉默中透出幾分痛楚的味道。
不喜歡看到他不快樂的樣子。
這樣的寧宸,看得凌馭日有一點點心痛。
在意識到自己的行動之前,凌馭日的手已經撫上了寧宸的頭頂。修長的手指在柔軟的黑發間自然地插入,帶著溫柔與寵溺地輕輕揉了兩下。
很習慣的動作,很熟悉的感覺。寧宸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沒有避開他的手。可是刻意地不肯轉頭,眼楮一直盯著前方,脖子和肩膀都是僵硬的,象是不知道如何回應。
意外收獲哦!本來只是想要安撫一下寧宸的情緒,可是看到他異于往日的生澀反應,凌馭日忍不住牽起嘴角偷偷暗笑,很會得寸進尺地逼近一步,右手自寧宸頭頂自然地滑下,順理成章地摟住了他的腰,把他輕輕攬在懷里。
這個動作未免有些超出界限了。寧宸輕輕皺了皺眉,想要反肘揮開纏上腰間的手臂,可是不知怎麼猶豫了一下,沒有出手,只是轉頭狠狠瞪了凌馭日一眼。
他不知道在兩人近身相貼的情形下,這個動作簡直就象是自己主動送上門去一樣。
本來是只是頭並著頭,現在幾乎成了臉貼著臉。這麼近的距離,那凌厲的一瞪不光沒有發揮作用,看在別有會心的凌馭日眼里,反而適得其反地成了誘惑的信號。
送上門的便宜不撿白不撿。面對著近在眼前的優美雙唇,凌馭日輕輕一笑,毫不猶豫地深深吻了下去。
成功地把寧宸的抗議堵在了嘴里。
熾熱、激烈、纏綿的吻。突如其來的,讓寧宸猝不及防地陷了進去。差一點讓人窒息的火熱立刻包圍了意識。
很陌生的感受。其實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過極親密的唇舌交纏,但不一樣。前幾次的吻中總是摻雜了太多的情緒,恨意、報復、嫉妒、惱怒……不是那麼純粹,很復雜的味道。
這次不同,一切更象是本能的驅使。自然而然的,完全不由理智與思想支配的行動。頭腦第一次讓身體佔了上風。
罷被凌馭日緊緊擁到懷里的時候寧宸稍稍掙扎了一下,微弱的抗拒。立刻被更用力的手臂鉗制住,帶著一絲霸道,不容反抗的堅決。堅實的胸膛壓過來,後背緊緊貼上樹干,無處可退。
軀體緊密得沒有一絲空隙的貼合。灼人的體溫隔著衣服壓迫性的透過來,火熱的,令人昏眩的溫度。
寧宸不動了,最後的掙扎消失在一聲嘆息里,近乎無聲的輕嘆。柔軟的灼熱在唇間反復輾轉,又突然輕輕覆上迷亂的眼楮。寧宸合上眼,感受到那團火焰沿著臉頰一路蜿蜒,在頸側與鎖骨流連良久,最後再度回到唇上,更加激烈地糾纏需索。
茫茫然中有一種可以忘記一切的感覺。如果真能徹底忘掉就好了。所有的過去,過去的所有。可以嗎?忘掉它們,然後讓一切重新開始。
抹掉紛繁復雜的昨日種種,他可以還是他的晨陽,只是他的。多好。
昏亂中無意睜開眼,對上凌馭日閃閃發亮的黑色眼楮。深黑的,看不見底的顏色。眼神熾烈,但仍是清醒的,從未改變過的明亮堅定。熟悉的光芒里閃動的是濃濃的興奮與征服的。
意識到這一點,就如同一桶冷水自頭頂澆下。寧宸猛地清醒過來,目光在半秒鐘內迅速地凝聚。攀在凌馭日肩上的手抓住他的頭發,用力一拉,凌馭日吃痛的悶哼一聲,頭向後微仰地松了一松,寧宸立刻一個膝撞頂上去。
凌馭日毫無防備地小骯吃了一擊,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寧宸毫不客氣地手肘橫撞,右腿跟著一個飛踢,一下子把他逼到一米開外。
「你干什麼!」凌馭日站定了,有點惱火地瞪著他。
「問你!」寧宸背靠著樹干,大口大口地急促喘息著,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聲音已經先回復了常態。
「我怎麼了?」凌馭日危險地逼上一步。眼光灼灼地,不放松地盯著他。
「你該知道的。」寧宸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眼楮里有明亮的火焰在閃動跳躍。聲音冷冷的,一字一字石頭一樣地丟過去,「我從來,都不會成為你征服的對象。永遠都不會。」
沉默。長久的,窒息一般的沉默。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近距離地對峙,不同的火焰以同樣的溫度燃燒著,相互爭斗般地緊緊交纏,不時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