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起城僵了。他欲退,身後卻是大柱,而向前是春亦尋柔軟冰涼的女體,他又舍不得推開她,一時之間進退不得。
春亦尋得寸進尺,居然將身子貼得他更近一點,還極不安分的騷動著。然後,她一邊咬著他耳垂,一邊將氣息吹進他耳里去。
「哎,你硬了呢,芭蕉葉子。」
葉起城大窘。
***
後來,那兩小孩兒送來了稀粥小菜。
春亦尋大概是因為葉起城終于清醒,因此心里有了憑恃的關系,她雖然半合著眼,聲音低柔而含糊,但那神態看上去就是懶洋洋的,像是背後倚了頭雄獅,于是便再無所畏懼的貓兒。
童男遲鈍,沒有注意到春亦尋的精神狀態有所倚恃,但童女卻非常敏銳,她不住的打量春亦尋,望著她唇角微微的翹起,像是心情非常好——
這個女人,原本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樣,卻忽然之間像是吃了什麼補品,即使佯裝得軟弱欲睡,也無法遮掩在眼角眉梢的神氣。
但她身後的男人,明明還昏迷不醒的。
童女盯著那男人看了很久,卻沒找出什麼破綻來,男人應該是沒有醒的……那為什麼,這個女人突然之間精神大振?
他們送來吃食,就會把前一餐的食具收走,並且仔細的點數有無缺漏,以免被擄來的人質拿來當作武器。
童女才疑惑的打量春亦尋,一邊童男就拉扯起她的袖子,一邊收拾著春亦尋遞來時,卻不慎打破的餐具。
「哎,對不起,我的手沒有力氣。」春亦尋軟軟的道歉。
童女一邊拼湊著,一邊想,這個碗應該還有一塊碎片。碎片呢?
她望向春亦尋。
「會不會是掉到水里了?」她漫不經心的問,一邊伸手撫了撫童女的臉頰,微笑道︰「我身邊也有個年紀很小的侍女,非常可愛唷……哎,我好想她啊。」
第8章(2)
童女心里一顫。
太不尋常了……
突如其來的好精神,又忽然思念起身邊侍婢,還有失手打破的碗,以及找不到落到哪里去的碎片……
無論哪一樣,都顯示了異于平常的狀態。
她不會想要自盡吧?童女心驚膽戰。
一旁童男看她被撫模,臉上不由得露出羨慕之色。他們這樣的下人,平常哪有被溫柔撫模的機會,又是這麼年幼的孩子,更是忍不住被溫柔對待憧憬。
春亦尋注意到了,于是指尖在幫童女順好滑落的碎發之後,又轉個圈,搔了搔童男下顎,親密的姿態像是與幼貓玩耍一樣。
童女突然出手,扣住春亦尋腕節,另一手伸進她袖底,不多時便掏出一塊尖銳的碎片。那是方才讓春亦尋打破的碗的一部分。
讓她擒住了的女人,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童女覺得心疼。這個女人對他們這樣任人打罵的下人依然很溫柔,她不想要她尋死,而他們身後的主人,也不可能允許她尋死。
垂下眼來怔怔望著被拿走的碎片,女人滴滴答答的掉著眼淚。
童女怯怯的伸出手去,把她淚水抹掉,一旁童男扁著嘴,看了好半晌,也跟著哭了起來,童女嚇到了,不知所措著,然後也嗚嗚咽咽的哭出來。
這麼一大二小的,便抱成一團哭了一陣,最後還是童女先收了眼淚,硬拉著童男的手,又把春亦尋臉上淚痕擦干淨,才搖著舟子走了。
地牢里安靜了一陣子,只聞水聲悠晃。
「……九九要是知道,你對她以外的孩子動手動腳,大吃豆腐……」葉起城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你說,她會不會氣得以後再不理你了?嗯,小春花。」
那一對小孩兒早就走了,還一邊擦著口水懷念那柔女敕手感的春亦尋,听見芭蕉葉子這充滿威脅的一聲問話,便打心底的抖了一下。
「哪是呢,我也只是想造成他們的錯覺,好松一松他們的警戒,方便我們晚一點的逃跑嘛……」春亦尋分外軟弱的辯解。
「又模又抱,還偷親了好幾口……」葉起城嗓子里慢悠悠的,一點也沒有被哄騙過去的打算。
他像是立定主意要向閣里那個年紀最幼,卻是三人之間最有威嚴的小小獨裁者,報告春亦尋借機拈花惹草,還死不承認的風流作為。
春亦尋惱羞成怒,氣得要把葉起城推進水里去。
他剛開始還一臉鎮定,仗著自己塊頭大,春亦尋推不動,于是裝得若無其事,但很快的春亦尋一把掐在他腰上,葉起城雷打不動的身軀極大幅度的震了一下,隨即開始扭動著要逃。
雖然是極丟面子的事實,但他是怕癢的。
佔得上風的春亦尋很快就把人壓在身下,一邊上下其手的抓撓,這平台雖然說小不小,但也無法容忍兩個成年人在上頭亂滾,葉起城要護著春亦尋不摔進水里去,又要躲避她不知輕重的十根爪子,而另一件尷尬的事,卻是他起了反應……
葉起城堅定的認為,他寧願自己摔進水里去,也絕不讓春亦尋再有調侃他一次的機會!
由于原因眾多,落于下風處的葉起城,不多時就從咬牙切齒變成氣喘吁吁,那威武的臉龐漲得通紅,簡直是狼狽非常。
「別鬧。」
好不容易他一手抓緊了春亦尋雙腕,另一手按住她後腰,將爬到他身上來的女人死死的壓制了,深覺自己實在是死里逃生的葉起城,喘出一口氣。
但沒想到,他原以為沒有反抗余地的春變尋,卻在失去她邪惡的十根爪子之後,對著他敏感的耳朵伸出了更邪惡的舌頭。
「唔!」他沉悶的哼了一聲。
來不及扭頭躲開,就被她舌尖卷進嘴里,不時咬咬舌忝舌忝的耳垂。她的氣息吹進耳孔里,她用下巴摩挲他頰側,乃至脖頸。
枉費葉起城人高馬大,卻竟然被一個只及他肩高的小女人如此調戲,他甚至無法反抗,更無法果斷的將她扔水里去一了百了。
「春……」他咬牙,卻吐不出一句完整字詞。
「芭蕉葉子,你都對我起反應了,又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吻呢?」這仿佛某種風流大少的台詞,卻出自被制住雙腕的女人口中。
葉起城艱難的喘了口氣,「……你,不喜歡我……」
「我沒有不喜歡。」她嘟嘴。
「……不夠喜歡……」
「怎樣才叫作足夠喜歡?」她追問。
葉起城張了張嘴,又悶悶閉上。
「芭蕉葉子?」她疑惑。
「你……只是因為失戀了,心里沒有底,又、又剛好有人在旁照拂,才會誤以為是喜歡……再過幾個月,等你冷靜下來,就不會再想……親我……」
這麼幾句話,他卻說得斷斷續續,半是因為春亦尋的騷擾,半是因為心里痛楚,難以出口。
他好不容易認清了自己的心意,甚至在同一時刻迎來了心上人的主動回應,但是他卻清醒的,並且疼痛的拒絕了。
身為旁觀者,他知道春亦尋在羅公子身上傾注多少心力,更知道春亦尋在受到傷害之後,幾乎難以痊愈的劇痛,他在那時對她很溫柔,非常溫柔,他近乎直覺的明白,也許終其一生,他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夠這樣接近春亦尋。
在她因為慘烈的情傷,而疼痛得毫無防備的時候。
他成為她的盾,成為她的劍,成為她抹在心上的傷藥。
他甘願。
他很清楚的認知到,等到她的傷好了,恢復精神了,她就會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這也許是十天半個月,也許是一年半載,但總有一天會的。
他不希望到了那時候,春亦尋會因為曾經摻雜著迷惑與求助的親吻,而感到後悔。他不想她後悔,他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