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天地間,兩條人影纏斗在一起,由慢到快,快到分不出彼此。又由快到慢,直至靜止不動。
點點殷紅滴落雪地,就如同綻放寒冬的紅梅一般耀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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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層層回廊,越過亭台樓閣無數,最終在一處偏僻寧靜的院落外停下。
紀吟風打量著這所院落,摒棄了前面的奢華繁富,淡化了傲人的皇家氣勢,融合成眼前這清靜平淡的氣韻。
梅花雪中怒放,帶來盎然生機,平添幾許詩情畫意。
蒼白如雪的面色,洗盡鉛華的容顏,清亮若水的雙眸在看到走進院落的身影時閃過驚喜。是他!當年那個文采風流,傲視天下的頭名狀元,那個午夜夢回縈繞心頭的男子。
時光飛逝,風采依舊,仍是當年那撲面而來的書卷之氣。青衫如故,不沾世俗銅臭氣息。
「草民紀吟風參見公主殿下。」撩袍跪于雪地之中。
急奔的蓮足頓住,歡喜之色淡去,這一重皇家身份讓她厭惡,讓她與所愛之人隔了千重山、萬道關。
「平身吧。」淡淡的帶著悲戚的聲音響起。
「謝公主。」他揮盡雪花,躬身站立,「不知公主召草民前來有何事?」
「是齊公公讓你來的吧?」苦澀劃過眸底。那個疼愛她的老人啊!
「莫非公主竟然不知曉?」紀吟風揚眉,不敢置信的低語。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靜怡公主輕輕的問出聲。
「承蒙公主關心,草民過得還好。」
「听說你娶妻了。」
「是。」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不該問的,可是她卻不由自主的問出來。
「一個讓草民願意終生廝守的人。」
「你們很相愛?」看著他的神情,她只有更加的黯然。
「是。」
話已盡,卻不想放他走,思念多年的人終于站到自己面前,她想多留他一刻。
「吩咐下去,設宴款待紀公子。」
「遵命。」
「公主──」他想拒絕。
「就當陪一個失意的朋友吧。」
她的哀怨讓他不忍再說下去。
金盞銀杯,紅燭高燃。
佳肴美酒陸續上齊,但是在座的人卻都沒有半點食欲。
凌亂的腳步聲從遠至近,神情慌亂的內侍走進廳堂,「啟稟公主,齊公公……齊公公……」
「他怎麼了?」靜怡公主霍然起身。
「他受了重傷。」
「是誰大膽傷他?」
內侍低下頭去,「是公公執意要去找紀夫人,結果奄奄一息的跌倒在府門前。」
「紀夫人──」她驚懼的看向一邊。
紀吟風面色遽變,「袖兒怎麼了?」
「原來相公還記得起我啊。」帶著一絲怒意的聲音傳來,惹得周圍護衛神情頓時緊張起來。
緩緩自廳外行來,猶如雪之仙子飄然而至的絕美身影出現在眼前,雪白的衣襟上斑斑血跡讓人觸目驚心。
「袖兒──」紀吟風齜牙咧嘴,噴火的眸子射向靜怡公主。
她心頭劇痛。他不相信她啊!
慢慢環視一周,蘇盈袖唇線輕揚,翦翦雙眸看向慌亂跑向自己的人,「我以為這里是鴻門宴,卻原來是溫柔鄉,是我多事了。」
看著自己的手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彈開,紀吟風心頭猶如重創,嘶聲道︰「袖兒……」他看到了她的傷心,往昔那雙彷佛可以笑傲天下的鳳目中此時閃過的卻是被人背叛的酸楚。
「踏月無痕笑天下,江湖人稱鬼見愁。輕歌曼舞舒廣袖,千山萬水我獨行。」她慢慢露出笑容,那笑容看在紀吟風眼中卻分外痛心,「奴家祝你們百年好合。」
乘風歸去兮,復來無期。
獵獵寒風中一抹白影翩然于雪中飛起,恰似奔月嫦娥一般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蘇盈袖──」紀吟風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喊,他知道這一別再見只怕無期,他沒有三幫四派七十二洞的人可以拜托,而她向來行蹤縹緲不定。
細碎的雪花變成鵝毛大雪飛舞在天地曠野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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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三月,鶯飛草長。
塞外三月,依舊黃沙撲面,氣候干冷。
一只駱駝遠遠從黃沙漫漫的天際走來,駝峰之間坐著一位白衣女子,帷帽遮住了容顏。風吹來,掀起帽紗一角,一方雪白絲巾蒙于面上,只有一雙明如秋水,亮若繁星的眼楮露在外面。
這一片綠洲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荒原中是一處極熱鬧的市集城鎮,而馬上之人的目的地就是這座位于沙漠月復地的綠洲城市。
駱駝在一家酒店外停下,跪倒于地方便背上的主人下地。
舉步踏入酒店,環顧一周,在一處空桌坐下,順手摘掉了頭上的帷帽,再將蒙面的絲巾扯了下來。
看到她的相貌,小二有片刻的閃神,非常美麗的一位女子,縱使長途跋涉而來,卻沒有風塵僕僕之感,依舊那麼淡雅從容。
「二兩鹵肉,一壺熱水,一張大餅,一碗熱湯面。」簡潔的吩咐完畢,蘇盈袖就將目光投向了店外往來的人群。
小二怔愣過後,急忙後面報飯去。
離開中原幾個月了,越想淡忘反而更加的清晰,那樣的溫文爾雅,卻是那樣的任性惡劣……緩緩的仰起頭,將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強抑回去。
手模上微微凸起的小骯,一抹淺淡而幸福的笑浮現在嘴畔,那里孕育著她與他的骨肉,縱使再多的怨恨也不能讓這無辜的生命夭折而去。她會將他養大,讓他幸福快樂的成長。在這大漠深處,人煙稀少的沙漠綠洲,絕對是個待產的最佳地方。
遠離了江湖的恩怨,亦遠離了中原的繁華,只有那一抹無法拋卻的思念陪伴著她浪跡天涯。
慢慢啃著沙漠獨有的厚實大餅,神思卻悠然遠走飄回那綠柳低垂的煙雨江南。
一滴兩滴……終于淚眼婆娑,抽出腰畔絹帕拭去臉上的淚滴,深吸了口氣,重新收拾起心境,慢慢的將熱湯面吃掉。
岸過銀錢走出店外,卻突然看到街那頭的人慌亂的跑過來,嘴里喊著──「沙漠強盜來了,快跑啊。」
沙漠強盜?時運還真是不濟啊,躲到這麼偏遠的地方居然還會踫到這種事情,蘇盈袖一時感慨萬千。
靜靜的站在駱駝身邊,靜靜的等待著遠處的那片黃雲飄過來。那團黃雲正是強盜飛馬揚起的黃沙,它代表著凶殘與殺戮。
馬隊突然在距離她兩丈遠的地方停下來。
一個似乎是首領的落腮胡子打馬過來,圍著她轉了兩圈,然後仰天大笑。
「這是上天賜給我阿拉木的妻子啊。」
「你瘋了。」她的聲音很輕很淡,卻又十分清楚的傳入匪首的耳中。
「姑娘妳沒事吧?」面對他們一大群的沙漠悍盜,居然神色如常,並且說他瘋了。依他看,她才有可能是嚇瘋了,才導致言行失常。
「你瘋了。」她依舊是那一句,然後跨上了駝背,駱駝站了起來,準備上路。
二三十騎強盜將駱駝團團圍困,蘇盈袖卻視若無睹的繼續趕著駱駝向前。
這是個很特別的女人,特別到沙漠強盜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向她出手。
但是等到他們動手的時候,他們就在瞬間明白了一件事,退一步有時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他們再也沒有機會了。
漫天飛來的不是黃蜂不是利刃,只是尋常的磨牙零食──花生和瓜子,但是就是這些非常尋常的東西就足夠讓強盜們目瞪口呆,保持著各式各樣滑稽可笑的姿勢坐在馬上或摔落于地。
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下的花生瓜子,蘇盈袖輕輕淺淺的笑了起來,「一人一粒,非常的公平合理。」望了望空無一人的街道,驀地揚聲,「要他們生還是死你們自己決定吧。」以前不殺生,現在她更不想殺生,她就要做母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