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從車窗外收回目光的蘇盈袖審視著他的表情問出口。
「妳舅送妳時放炮竹。」他說。
她袖點頭,「對呀。」
「什麼意思?」
「送瘟神。」她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直接把答案提供出來。
他張口結舌的看著她。瘟神?在萬詩禮的眼中她或許真的稱得上是瘟神,據說在她借住秋鳳院的十幾天內,秦淮河畔的青樓生意十分清淡,不為別的,就因為有名有姓,紅得發紫的女倌都跑到秋鳳院閑磕牙打屁,對自家老鴇的話視同放屁。
「沒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我是人見人愛的蘇大姑娘嘛。」蘇盈袖笑嘻嘻的看著他,擺出搔首弄姿的動作來,順口問聲,「有沒有一點兒風塵味?」
「沒有。」他直接予以否定,她一身的幽雅氣質,想學風塵女子真的學不來。
她撇了撇嘴,眼珠轉了轉,突然將頭發放下,衣襟半解,露出細膩白皙的肩胛,鳳眼半瞇做魅惑態,用著江南特有的軟儂語調道︰「現在有沒有?」
紀吟風眼神一緊,聲音變得粗嘎干澀起來,「袖兒──」佳人羅衫半掩,嬌慵懶散,美目流盼風情萬種,並且近在咫尺,渾身的血液都往一點沖去。
在他撲上來之前,蘇盈袖飛快的掩好了衣裳,閃到一邊去,「我只是問你有沒有風塵味,沒有打算投懷送抱。」
「我不介意。」
「事實證明,她們教的法子真的很管用。」她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情。
他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丙然,她接下來的話馬上證實了他的想法,「想讓男人把持不定,這招最管用了。」
伸手抹了一把冷汗,他有些無力,「妳學這個干什麼?」
「不干什麼,只是好奇,青樓里的女人是怎麼把別人的丈夫勾引過去的。」
「妳……」紀吟風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她坐回到他身邊,「吟風,我們到京城轉轉吧。」
「好。」他的手環上她的腰,頭慢慢靠近她透著馨香的領口。
「啪」的一聲輕響,就讓他神情氣爽,靈魂歸竅。
「好像記得聖人講過君子不能貪閨房之樂而忘了自己的責任。」那個孔老聖人講過的話實在太多了,好像隨便引用都能用到。
「適可而止就好。」他委屈的撇了撇嘴。
「所以了,你又想到車外去清醒一下了是不是?」她不懷好意的瞅著他。
「當然不是。」他馬上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做起和尚入定的功課來。
蘇盈袖「噗哧」一聲就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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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重地,歷來都是集聚天下繁華于一身。
在偏僻的小店落了腳,甚至來不及休息,一入夜蘇盈袖就打算出門去探消息。
紀吟風扯住了她的袖子,表情決絕的要求一同前往。
「我去幽冥門啊,你跟著去不合適。」她低聲拒絕,不想驚動客棧內其他人。
「幽冥門?不是無情門嗎?」他記得自己听到的是無情門。
「江湖事、江湖人你不懂。」
「不,我絕對不想再讓人強灌一次藥茶。」這是他的理由。
蘇盈袖沉默下來,而後無奈的點頭。
一個殺手組織的總部會在京城?這無論如何都是讓紀吟風無法相信的事,可是,他又不能不相信,因為現在他們已經坐在人家總部的房頂上吹風。說實話,這樣寒冷的天氣,跑上屋頂吹風真的是非常的不舒服。
「早告訴你不要跟來啊。」蘇盈袖看著他非常的無奈,伸手解下自己的白色披風給他披上。
紀吟風看著她,心頭再次嘆息,不是他要說啊,夜探人家殺手總部,她還一身刺眼的雪白,真的很囂張啊!
「我的衣服不好看嗎?」她微微偏了偏頭,表情帶了幾分困惑。
紀吟風搖頭,「很好看。」就像踏月臨凡的仙子。
「那你嘆什麼氣?」她越發的不理解了。
「妳穿成這樣來探路,會不會太……」他含蓄的看著她的衣服,就算他不是江湖人也知道通常夜探都是一身黑衣。
蘇盈袖「噗哧」一聲笑了,「我的傻相公,我本來就沒想隱藏啊,讓你一起跟來跟明闖一樣了。」
紀吟風一臉茫然。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你不會武功,所以讓你一起來就注定要暴露行蹤。」就算她一個人來也不會刻意去換衣服的。
他似懂非懂。
原本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的院落,突然之間燈火通明。
「朋友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見教?」聲音從下面傳來,說話的人是一個錦衣玉帶的中年人,他的頷下飄著三綹青須,看上來居然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沒什麼見教,我們夫婦只是覺得京城的夜色格外的迷人,這才月夜賞景,借房頂站一下不過分吧。」蘇盈袖神色自如的回答。
「踏月無痕鬼見愁蘇大姑娘,幾時也這樣謙虛了起來?」中年人臉上帶著笑,但是眼神卻銳利如刀,冰寒徹骨。
是她的綽號嗎?紀吟風心頭嘀咕著,如果真是那還真是貼切呢。
「好說好說,連幽冥門的門主大人都可以搖身一變成為京城富賈,妾身謙虛一下也是正常的。」
「姑娘是為林南英來的吧。」他開門見山的直指核心。
蘇盈袖模模長發,咬了咬下唇,表情帶了幾許困擾,「好奇怪哦,為什麼我明明成親了,怎麼每一個見到我的人還依舊百折不撓的稱我為姑娘呢?」
紀吟風仰頭無奈的看著高懸于天際的一輪圓月,袖兒又想把人弄得暈頭轉向了嗎?
「這是敝門的家務事,只怕蘇大姑娘不適合插手吧。」中年人非常和氣的繼續說,顯然定力十分深厚,不虧為一門之主。
蘇盈袖非常用力的點下頭,「沒錯,是家事啊。林南英愛的是我結拜妹妹啊,你把我未來的妹婿都給關起來了,我當人姊姊的自然要來看看他了,順便送口牢飯不過份吧。」
紀吟風把頭轉到一邊,悶笑在心頭。
「違背師訓的人應該得到懲罰。」
「說的也是,」蘇盈袖贊同的點頭,語鋒卻在下一刻突然一轉,「可是,這也要看當人家師父的下的命令對不對啊,明明是你們上一代的恩怨──」她歪首作思索狀,然後繼續說︰「我听說是因為門主求愛不成,被飛月教上任教主拒之門外,一時心下不忿,從此結怨……」
連紀吟風都明顯感覺四周的空氣變得稀薄了起來,可是他的妻子卻兀自說得滔滔不絕、欲罷不能,簡直像當年親眼所見一樣講得巨細靡遺。
在燈光的映射下,紀吟風清楚的看到了中年人臉上陣青陣白的情緒波動,想來袖兒說的要不是與事實相符,就是背道而馳,他一是被人道破真情面子上掛不住,二是被氣到渾身發抖。
「殺!」他咬牙切齒的下達了必殺令,數條黑影由暗處直撲而出。
「哇!一點兒都不好玩,門主的修養太差勁了,開個玩笑你就下殺手啊……」蘇盈袖第一時間將紀吟風護到身邊,身形閃躲挪移之間已掠過攔截之人躍下屋宇,現身于庭院之內。
「蘇盈袖就是蘇盈袖,能這麼堂而皇之闖進我幽冥門卻面不改色,談笑風生的妳是第一人。」中年人的眸光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蘇盈袖突然靦的笑了笑,試探性的說︰「如果我說我早來過了,門主會不會特別生氣?」
中年人的面色頓時大變,紀吟風私以為用面沉如墨,陰寒恐怖來形容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