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要趕路。」她埋首吃著飯,藉以掩飾「怦怦」亂跳的心緒。
紀吟風嘆了一聲,「原來妳真的有事要處理啊。」
「當然,帶著你這樣的文弱書生行走江湖絕對是件愚蠢的事情,若不是萬般無奈,你以為我會讓你同行嗎?」
「到底是什麼事?」
蘇盈袖停下筷子,看著他,「還記得成親那天的劍客嗎?」
「記得。」只怕終生難忘。
她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嘿嘿壞笑兩聲,「我趕著去看戲啊。」
紀吟風頓時無語。
「那個該死的萬事通向他泄露我的行蹤,我就讓他也雞犬不寧,現在『飛月教』的人也攪進來了,熱鬧一定特別大,錯過不看就太可惜了。」
他只能無言的嘆氣,她這種好事的個性注定會招惹來太多的是是非非,難怪就連成親這麼大的事情都有人找上門去鬧,「我以為妳會先回去看岳父岳母。」
「看他們干什麼?」蘇盈袖一臉的不解。
「他們是長輩啊。」
她揮揮手,道︰「不用了,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哪里逍遙快活去了,怎麼可能找得到。」要不是他們滿江湖的追殺她要她去完成那個婚約,她也不會自找晦氣的跑到蘇州去解除婚約,還給自己弄了一個這麼麻煩的丈夫來煩惱。
紀吟風終于明白為什麼母親當年會埋怨父親定下的這門兒女親事了,根本無從找起的兒女親家,無論是誰都會感到不可信的。
「妳從小就知道這個婚約嗎?」
「怎麼可能,」提起這個她就惱火,「他們在我十八歲的時候才突然告訴我,我還有一個從未謀面的未婚夫在蘇州等我去成親。」
「可是妳今年方到蘇州。」他有些奇怪這一年來她做了什麼。
「是呀,我被他們追殺了整整一年半,要不是最後達成協定,我也不會跑到蘇州來解除婚約。」哪有父母追殺女兒的,可是偏偏她那對活寶雙親就會,讓整個江湖以為他們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們哪里知道這是家事啊!
「真慶幸妳來了。」他緩緩揚起眉頭。
蘇盈袖死命的瞪著他,「你在幸災樂禍嗎?」
紀吟風笑著搖頭,「當然不是,如果妳不來,我娘已經打算替我差媒求親了,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你怎麼不早說。」她一臉懊惱,「我要是早知道,我就再拖一年半載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啊。」怎麼會那麼背啊,今年明明不是她的本命年啊。
無可否認,這句話確實打擊到了他,想他紀吟風好歹也是天下聞名的大才子,多少達官貴人想把女兒嫁給他,可是偏偏他自幼定親的妻子棄他如敝屣,說不受打擊,騙鬼都不信啊!
「我配不上妳嗎?」他問。
蘇盈袖看了他一眼,聳聳肩,「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而是我從來就沒想到自己還有自幼定親的未婚夫,還是我老爹為報恩才定的,他干什麼不把自己賣給紀家當奴僕啊?」
紀吟風忍不住想笑,能教出這樣女兒的父母一定是非常之人,他有些想見見自己的岳父岳母了。
「況且,我作夢都沒想過自己要嫁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的書呆子,天曉得我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酸溜溜的文人了。還是縱情江湖,逍遙快活的日子幸福。」
「妳對讀書人有偏見。」他肯定。
白他一眼,蘇盈袖沒好氣的道︰「就算有偏見好了,你們這樣的書香門第,禮儀規矩肯定是多于牛毛,我這樣的江湖野馬怎麼可能待得住。」
「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本來就很有道理啊。」她揚起下巴,很自負的說。
紀吟風笑了笑,放下碗筷走到床前打開包裹拿出一本書就著燭光讀了起來。
蘇盈袖眨眨眼,確定他沒有跟自己交談的意願,悶悶的填飽肚子,讓店伙計將碗盤撤了下去。
暈黃的燭光下,他坐在桌畔秉燭夜讀,俊美的臉龐在燈光下竟有種說不出妖冶,彷佛致命的吸引力,讓蘇盈袖的目光死死的定在他身上。
他真的很俊美,也很有氣質,如果沒有平日那些類似無賴的舉動,真的就是一位濁世翩翩佳公子,春閨少女的夢中情郎。
他很想專心看書,可是被兩道探究的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努力再三都無法讓自己定下心來,只能在心頭輕嘆一聲,慢慢闔起了書頁,抬頭看了過去。
不說話時的蘇盈袖完全是大家閨秀的嫻靜典範,氣質溫婉動人,任再清高的文人墨客都會為之動情。可是有了肢體語言的她卻是另一番風韻,讓人目不暇給的欣賞她多變的風情。
「袖兒,妳這樣看著我,我怎麼看書?」他不是指責,只是無奈,他真的想靜下心來的。
蘇盈袖無辜的眨眨眼,腦袋微微歪了歪,「我沒打擾你啊。」
「妳已經打擾我了。」
「第一次發現你讀書的樣子很迷人呢,這是不是就叫才子的氣質?」她眉眼微彎的看著他問。
紀吟風心頭一動,笑道︰「妳認為我有才子氣質嗎?」
「有啊。」
「可是,妳平時不都說我假道學嗎?」他笑著反問。
蘇盈袖瞪他,「喂,你平日的表現像才子嗎?」整天跟在她後面打轉,就想著怎麼來擾她的清靜,讓她時不時的怒火沖冠,這算是才子的人品氣韻嗎?
他的笑意更深,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脈脈情意,「那是因為才子想博得佳人芳心啊,妳怎麼能如此不解風情?」
「你哪里是博得芳心啊,你根本就是要惹得我大動肝火。」她根本不相信他的說辭。
紀吟風從喉嚨里逸出輕笑。是呀,長到二十春他第一次惡劣對待的就是自己喜愛的姑娘,難怪她會這麼認為了。
听到窗外更鼓敲擊,他們彼此對望了一眼。
紀吟風笑道︰「二更已過,我們該就寢了吧。」
蘇盈袖看看屋內那唯一的床和被褥,再環視房內一周,除了一桌兩椅,再無長物,神情不爽的看著他,「同房不同床,今天怎麼睡?」
「既然我們已經同床了,而且也沒發生什麼事,那麼就繼續好了。」他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情。
蘇盈袖玉齒輕磨,口氣也變得冷颼颼,「紀吟風,你很想被人扔到門外去,是不是?」
他握住她伸來的玉手,拉到自己胸前,盯著她的眼楮,語氣異常的真摯,「相信我好嗎?」
也許是他的語氣太過真摯,也許是燭光太過迷蒙,也許是……總之,她點了頭,這讓她自己都很意外。
紀吟風動手除去外衫,蘇盈袖挑了挑眉頭,什麼也沒說。等他在里床躺好,她才掀起棉被在外床躺下,伸指彈出一縷勁風將燭火熄滅。
初冬的天氣入夜溫度更低,僅有的這一床棉被對他而言似乎有些單薄,她感到他在發抖。心思轉了幾轉,她輕輕嘆了口氣,「紀吟風,你靠過來吧,天冷。」他畢竟是富家子弟,受不得這種江湖顛簸的。
下一刻,她就感到他靠到身邊,並且伸手環住了她的腰,想要發怒最終卻壓了下去。
听著窗外掠過的冷風聲,蘇盈袖開始整理自己的心思。她應該是不討厭他的,他雖然有士子的酸儒之氣,但是他的性情卻似乎並不迂腐,這讓他有時顯得有幾分可愛又可氣。人前他總是一副文質彬彬的富家公子形象,在她面前卻多了幾許賴皮與風趣,有時甚至讓她忍俊不禁。她想那個人後的他才是他的真性情,而他似乎也只在自己面前展露這一面。
靶覺他均勻的呼吸聲就在身側,莫名的感到心安,漂泊江湖這麼久,似乎終于有一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