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兒臉色頓時慘白。「你究竟想干什麼?」
她的匕首依舊在她美麗的臉上比劃著。「我家那個臭乞丐在什麼地方呢?」
「地牢。」冷冰兒一吐出答案,匕首便離開她美美的臉。
沈七巧從發間連續抽出六根銀針,笑咪咪地看著她。「對不起,要得罪一下宮主了。」然後迅速且準確地將針刺入她的穴位之中,「你十二個時辰之內就別想提氣運功了,而且針上涂了『十年生死戀』。听名字你也該知道這個毒至少要折磨你十年的工夫,跟當年我女乃女乃研制的『花神』有異曲同工之妙,我勸你千萬不要試著去反抗,否則冤死也不能怪我。」
拉起噤若寒蟬的冷冰兒帶路,她們一步步踏入陰暗潮濕的地牢,巨大的松油火把照亮了一切。
只見杯口粗的鐵鏈拴住了奄奄一息的豐神玉,看他遍體鱗傷、血漬斑駁的模樣,沈七巧毫不遲疑地將銀針按進冷冰兒的體內。「這銀針可隨血液游走,你最好不要自己找死。」隨即撲上前去,「表哥,表哥……」
听到呼喊聲,豐神玉緩緩抬起頭,這一抬頭卻叫沈七巧倒抽了一口氣。
傷痕交錯的臉取代了豐神王原本的俊美面容,傷口血肉翻卷,顯得異常可怖。
她用手搗住嘴,眼淚撲簌而下。「表哥——」
豐神玉垂下了頭。「七巧,你走吧,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她轉頭去看冷冰兒,從頭上拔下了一根金釵。
「你要干什麼?」冷冰兒感到巨大的恐懼席卷全身。
她毫不猶豫地將金釵插入冷冰兒的氣海穴,冷冰兒如花容貌在瞬間變成雞皮鶴發,丑陋不堪。
「要不要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沈七巧非常和氣地對她說,並朝自己的包袱模去,打算找出鏡子讓她照上一照。
冷冰兒突然一翻眼楮,脖子向旁歪去,沈七巧一試鼻息,知她已然咬舌自盡。
「別以為自盡我就會放過你。」她咬牙切齒地瞪著冷冰兒的尸體,從繡花鞋內找出一包乾粉,倒在冷冰兒的傷口之上,剌鼻的氣味傳來,冷冰兒的尸身在轉眼間化為一攤血水。
泄憤之後,她淚眼婆娑地沖到豐神玉身邊,用匕首將鐵鏈砍斷,將他如棉絮般破敗的身體放了下來,聲音哽咽道︰「表哥,表哥……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你……怎麼可以……」
豐神玉緊閉著眼。「七巧,不要看,你會被我的樣子嚇到。」
「我不怕。」沈七巧哭喊著。
「我怕。」豐神玉痛苦地低語。
她哭著罵道︰「你這個死愛漂亮的,從小到大就為一張臉跟我生氣,臉有命重要嗎?」
他沉默下語。
「走,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她吃力地扶起他,半扶半背地將他扶出地牢。
夕陽散發著溫暖的光芒,照耀著這一片斷壁殘垣。
望著天邊絢爛的晚霞,他的眼神縹緲。「想不到我還可以活著見到太陽,只是現在的我還能活下去嗎?我甚至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當然可以活下去,你還有我啊。」沈七巧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冷冰兒從你身上奪走的,我都會幫你找回來。」
望著她那張充滿自信的臉,豐神玉忍不住咧嘴而笑,但在日光的照耀下卻顯得越發猙獰。
第九章
深秋時節的庸人谷,跟其他季節一樣的平靜安詳,這是個被世人遺忘的世外桃源,遠離江湖上所有的恩怨情仇。
將豐神玉從無名谷帶回庸人谷已經兩個月了,從綠樹如蔭、滿目蒼翠,到綠葉轉黃,漫山紅葉,沈七巧一如既往地用心照看著豐神玉。
藥香飄蕩在竹林上空,雄鷹低空飛過,又一個拔高沖向雲霄。
屋前的空地上擺放著一組竹制桌椅,桌上有一組茶具,一個頭戴紗帽的白衣人躺臥於陽光下,似乎已經睡熟。
一角紫衣出現在草地上,沈七巧將藥碗輕放到桌上。「表哥,吃藥了。」
「辛苦你了。」
「沒關系,只要你的身體慢慢好起來,再累都沒關系。」她笑著扶起他。
豐神玉端過藥碗,聞了聞,不由輕笑一聲。「七巧,你又在里面加香料了吧。」藥的辛味已經十去八九,只余淡淡的清香縈繞鼻翼。
她淺笑道︰「對呀,藥很苦的,一定要加些香料喝起來才不會那麼澀。」
「謝謝你。」
「一點兒都不費力,很簡單的。」她一邊將竹籃的點心擺放到桌上,一邊說道︰「今天感覺怎麼樣?」
豐神玉伸了伸手臂道︰「我感覺丹田的內力正在一點點凝聚,身子也輕快了不少。」
她听聞欣喜地抓過他的手把脈。「真的啊,我把藥劑再加大一點,八九日內就應該可以見到功效了,到時候你一定要打只野兔給我下飯。」
「好。」
「一言為定。」她伸出小拇指。
「一言為定。」他輕輕地勾住。
「七巧,七巧……」綿長的呼喊在林外持續著,蒼勁有力的聲音不知疲憊地響徹竹林。
兩人對視一眼,豐神玉發出低笑。「七巧,你的師祖很有趣。」他一直以為那是七巧的師父,畢竟當年就是他帶走七巧的,可是他來到庸人谷才弄明白,他的兒子才是七巧的師父。
沈七巧微蹙著眉頭,頭疼地看著通往林外的小路,終因受不了師祖的魔音穿耳而揚聲道︰「好了,我听到了。」她絕對相信,如果自己再不應聲的話,魔音會讓山林間的飛禽走獸統統絕跡。
風穿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隱約可聞沈七巧與師祖的談話聲,似乎為了藥材的稀有在爭論不休。這已經成了一種慣例,至少兩個月來,他已經听得極為習慣。
豐神玉伸手撫模著自己凹凸不平的面頰,濃濃的失落襲上心頭。七巧不在意,他卻無法不在意,似乎從小到大,就只有容貌能勝過她,如今這惟一的優勢也已不在,這樣的他怎麼能匹配七巧這樣聰慧可人的世間奇女子?
輕輕地閉上了眼︰心頭暗自嗟嘆。
熟悉的腳步聲從竹林中傳來,他知道七巧肯定又滿載而歸了,隨著功力日漸恢復,他的听力也在加強中,甚至能听出七巧手上拿了多重的物品。
「表哥,我決定再煉老壽星,這次多虧你及時服下它,否則只怕很難撐過冷冰兒的百毒噬體呢。這麼好的藥一定要多準備一些才行,而且我決定再多加幾味稀有藥材提高藥效。」她歡天喜地地捧著一只大藥簍邊走邊說。
「老壽星?好耶好耶!煉好了記得給我留一些。」林外響起熟悉的蒼老聲音。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師祖,偷听別人講話很不道德的,你再偷听,一粒也不留給你。」
「好,不听,不听……」笑聲越來越遠,顯然人也走遠了。
「听你說過,煉那藥很辛苦的。」豐神玉伸手拍拍她的肩。
她揚起下巴笑道︰「那有什麼關系,至少對你有用啊。」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強自將目光投向前方長勢正好的藥材上,沉沉地嘆息一聲。他終會辜負她這片情意的。
轉身向竹屋旁的藥廬走去的沈七巧,面上閃過一絲憂郁。他還是無法敞開心懷,死愛漂亮的個性真是讓她恨得牙癢癢。
將磨好的藥末搓成藥丸,放入蒸籠。然後坐在爐火前看顧火候,她的心情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冷冰兒將他傷得太重,況且傷口已經陳舊,想要恢復如初的難度很高,該怎麼辦?
屋內屋外,兩個天地,兩種心情。
不知不覺中,月上柳梢頭。
月光如水一般流泄一地,仿佛為大地鋪上了一層銀色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