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香茶樓里,曾經大罵她無恥的年輕茶客拍桌長嘆,「真是想不到,沈小姐竟然有如此才情,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單是這兩句,就堪稱是千古絕唱!」
說書先生在台上說道︰「近日相傳,沈小姐為了思念康王爺,每日寫詩一首、譜曲一首,小老兒有幸看過其中部份,當真是……才華橫溢,令人驚嘆。」
雅座中方小侯瞠目結舌。「她除了會作詩之外,還會寫曲?這、這實在是……」
李文征對著窗外沉思了半天,忽然揚聲問說書先生,「沈小姐作詩的功力我們見識過了,倒是她譜的曲,先生會不會唱?」
說書先生嘿嘿一笑,「唱自然是會唱的,不過,小老兒可是花了五兩白銀,才托人從沈相府里輾轉買到這曲譜……」
李文征隨口吩咐方小侯,「給他五十兩。」
說書先生大喜,忙不迭的進了雅座,高聲唱道。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今日亂我心多煩憂,看似個鴛鴦蝴蝶,不應該的年代,可是誰又能擺月兌人世間的悲哀,花花世界,鴛鴦蝴蝶,在人間已是顛,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溫柔同眠……」
方小侯干咳兩聲,「好了好了,停住停住!」
這沈小姐還真敢寫,內容竟然如此大膽,「不如溫柔同眠」?嘖嘖!他听了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李文征始終沒說話,方小侯覺得不妙,急忙去看他的反應。
第一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看了第二眼,確定了。
他在心里慘叫一聲,老天爺啊!
天要下紅雨了,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康王爺,他、他居然臉紅了!
他刷的把臉扭過一百八十度去。
沒看見,他什麼也沒看見!
說書先生左等右等,兩位爺兒卻是毫無反應,最後他只好干咳一聲,「小老兒唱完了。」
方小侯把五十兩銀票扔給他。快走快走!
「等等。」李文征出聲攔住他,「這首曲的調陌生得緊,曲牌名是?」
說書先生抓著銀票,笑得眼楮都眯起來了,無比殷勤的答道︰「回公子的話,是沈家小姐自創的曲,曲牌名叫‘鴛鴦蝴蝶夢’。」
「鴛鴦蝴蝶夢……」李文征喃喃的重復一遍,點了點頭,略抬眼皮,「你怎麼還在這里?」
「呀!」說書先生被一腳踢出雅座。
回王府的路上,李文征坐在馬車廂里,始終默默無言。
方小侯把沈懷璧為人傳頌的詩和曲都抄錄在紙上,李文征抓著看了整整半個時辰。
直到下馬車,他才低聲自語了半句話,「卿本佳人,奈何……」
話到這里就頓住,再沒下文,他逕自走下馬車,回府休息了。
方小侯吩咐車夫駕回靜南侯府。
一路之上,他思緒萬千,想到沈小姐三重下巴的圓臉蛋,對李文征色迷迷放光的眼神,再想想她跟水桶差不多的腰。
他忍不住仰天長嘆息,「卿本佳人,奈何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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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璧最近過得很郁卒。
沈丞相雖然溺愛女兒,但女兒之前做出當街強搶探花郎的事情,讓他覺得很沒面子。
于是乎,為了保護女兒的閨譽,也為了相府的名聲著想,他對沈懷璧下了三道命令。
一、不許出府。
二、不許私下命令人出府。有什麼事情,找管家商量。
三、無論去哪里,都有四個以上的丫鬟跟著。
結果,她只能每天在相府里轉來轉去,差點悶瘋了。
她終于體會到身為千金大小姐的苦悶了。整天無所事事,日子過得無聊至極,很容易壓抑成心理變態的。
唯一的好處,就是現在她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每天托著腮坐在窗前,從早到晚思念她的李大帥哥。
對著窗戶發呆了十幾天之後,她覺得這種思念方式太空洞了,于是派人通報管家,她要正方形的彩紙。
做什麼?折紙鶴。
小環坐在板凳上,瞪眼看著小姐滿臉幸福的在彩紙上又寫又畫,最後把好好的一張紙反覆折疊,折成某種奇怪的造形,據小姐說是鶴。
然後她把紙鶴放進一只精致的小盒子里,系上緞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並讓人通知管家,將禮送去給李文征。
幾天之後,京城朝野相傳,沈府千金每日送禮到康王府,風雨無阻。
身為當事人的李文征是什麼想法,沒有人知道。
沈丞相倒是開心得很。
女兒以前看中的小白臉,不是家境太差,就是草包貨色,再不然就是家里親戚太多,公婆小泵俱在,女兒嫁過去只怕要吃苦。
現在女兒看上李文征,無論身家、學識、品貌、地位,都是一等一的,他還有自己的王府,女兒嫁過去就是現成的王妃,地位尊崇。
沈丞相越想越滿意,整日眉開眼笑,恨不得他立刻娶了女兒才好。
近日他剛忙完一樁朝廷公務,比較空閑,沈丞相相中這個機會,聲稱要答謝他上次登門探訪小女,發了燙金拜帖,邀請他來相府作客。
李文征前後婉拒了三次,到了第四次,沈丞相又發拜帖來,上面寫道︰
若王爺事務繁忙,無暇前來敝府,老夫將攜小女登門致謝……
于是他只好赴宴了。
沈相府的答謝筵席就設在後花園那棵大槐樹下。
沈丞相對這個安排很滿意,坐在桌前,呵呵笑道︰「這里是相府最為雅致的地方,王爺覺得怎樣?」
李文征無語。看到這地方,他就想起微服潛進相府的那一天,撞見沈懷璧的場面。
他忍不住抬眼瞥向對面,見她規規矩矩坐在那里,眼楮直勾勾盯著他。
李文征心里想,她是不是每天都在這里大跳奇怪的舞蹈?被如此重量每日踐踏,難怪剛才過來時,看到綠油油的草皮禿了一塊。
忍不住喃喃自言的嘆息,「可惜了這麼好一塊草皮……」
沈丞相沒听清楚,問了句,「王爺說什麼?」
他立刻改口道︰「本王剛才說,景致絕佳,尤其是這麼好的一塊草皮。」
沈丞相欣慰大笑。
沈懷璧還是直勾勾的盯著李文征的臉,目光灼灼。
他心中有些尷尬惱怒,但礙于沈丞相的面子,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模了模自己的臉,「沈小姐,本王臉上可是有什麼髒污?」
被他這麼一說,她當然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乖乖搖了搖頭,低下頭去。
這下李文征滿意了,又跟丞相寒暄幾句,提起筷子夾菜。
吃了幾口,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似乎哪里不對勁。
他眼皮略抬,環視左右,注意到沈懷璧的動作,頓時差點氣破肚皮。
她坐在對面,面前只有一碗白飯,根本沒有動筷夾菜。她偷偷看他一眼,圓圓臉上露出回味滿足的表情,喜孜孜扒了兩口白飯吃下去,又抬眼來偷看他。
當真是秀色可餐。
拿他康王的色相下飯?看在沈丞相的面子上,他不便當場發作,直氣得手抖,筷子幾乎夾不住菜。
這樣一來,當然是食不下咽,草草吃了幾口,他就借口還有事務要處理,向沈丞相告辭。
沈丞相好不容易把人請來,當然不願意輕易放走,嘴里連聲的說慚愧慚愧,詢問康王是不是今晚的飯菜不合意。
李文征搖頭說︰「沈相爺也知道,前幾天本王剛剛接下戶部舞弊賣官的大案,這兩天正和大理寺官員合力審查卷宗,緝拿相關案犯,本王實在是忙啊!」
沈懷璧驚呼,「事務繁忙,王爺更要保重身體!」
李文征點頭道︰「多謝小姐關心。那麼,沈相爺,本王這就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