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和齊連忙補了話,務求轉移她的注意力,「我在等你,秋舞。」
秋舞吟愣了愣,「……等我?」她一手探進腰間小錦袋里,模出一顆解毒丸,反手塞進古和齊嘴里去。
「是啊。」他張嘴吞藥,舌尖卷走藥丸的同時,嘴唇也含住她指尖,若有似無的吮了下,又悄悄握住她一手,「我想趕快見到你。」
她臉上羞紅,抽回手藏進袖子里,又低下頭去,吶吶道︰「秋舞……也想念二少爺……」
迸和齊一看到她沒有追究,連忙再接再厲,「秋舞剛來嗎?冷不冷?有沒有沾到雪?我……我讓言今給你燒熱水?」
秋舞吟搖頭,「暗衛送我來的,沒沾到什麼雪。」
「那就好。」古和齊點點頭。
秋舞吟看著他,有些不安的低聲問︰「二少爺,你方才一直睡著,沒有醒嗎?有沒有……有沒有听到些什麼?」
迸和齊在心里斟酌了下,「我好像又听見鈴聲……嗯,就是鈴聲!」他堅定道,「我就是听見鈴聲才醒來的!」
「看見什麼了嗎?」
「看見……」他想了想,「看見你。」
「二少爺怎麼知道憐花宴的呢?」
迸和齊眨了下眼楮,總不好說是大哥替他打听到的,他自己又扳著指頭在數日子,他想到那個寡言的葉暗衛,趕緊道︰「葉暗衛跟我說的。」
窗外傳來低低的一哼。
迸和齊背上一悸,卻咬死這說辭,絕不改口。
秋舞吟也不多疑,只輕聲道︰「二少爺,秋舞在閣里是習舞的,在憐花宴上要獻舞……二少爺,秋舞跳給你看好不?」
迸和齊看著她期待目光,不由得點頭想說好,但一想到這支舞是要在憐花宴上表演的,他又僵住了。
好半晌,他才嘆口氣,湊過臉去,淡無血色的唇在她耳下蹭了蹭,「別熄燭火,你跳吧。」
秋舞吟臉紅的幾乎是可憐了,她雖出身青樓,也受過訓練了,但這樣一個親昵的動作卻是由心上人做出來的……偏偏那情意又若有若無的借著這一份肌膚接觸傳遞,羞得她喘不過氣,幾欲暈眩。
迸和齊倒是鎮定,他心里鋪排著主意,心想憐花宴就憐花宴,他阻止不了秋舞登台,又應承過要助她登上金釵之位——既然都是躲不掉群蜂環繞的路子,他與其礙事,不如早早讓她握有選擇權。
最重要的,是要讓她的情意都系在自己身上!
至于嘛……他轉了下眼珠子,吞下這口氣。
來日方長,他總有攢夠了權勢金銀,最終抱得美人歸的一天!
想通了這點,他這一晚對著秋舞吟磨磨蹭蹭,借著提建議的種種機會,手腳極不老實,弄得秋舞吟一晚上面紅耳赤。
春末時候就是憐花宴,古和齊等這麼一日,等得望穿秋水;但真到了這麼一個日子,他反而有些惶然無措。
身後言今雙手抱著琴袋,古和齊魂不守舍的坐在椅上,看著窗外天色漸暗,他心里明白等到天一黑,三千閣里,憐花宴就要開始。
他的秋舞就要登台,而今日彩金貢獻最多的人,就能得到她的初夜……又或者,哪個憐花人得她首肯,也能與她一夜恩愛。
迸和齊自認不願意讓旁人踫觸她,不管是初夜也好,日後的無數哪一夜也好,他只想獨佔這個可人兒,但這樣的念頭並沒有實現的可能。
此刻,他甚至無法獨自出府。他在等,等那個疼寵弟弟,不惜為他放下大筆生意,快馬趕回的兄長來接他。
他太脆弱,力量太小。他現在要了秋舞,也保不了她。
迸和齊閉上眼,仔細的,深刻的,記下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言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主子的臉色,他自然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對主子來說有多重要……但要言今來說,今天的憐花宴,不論去與不去,主子都不會高興的。言今這樣想,卻什麼也沒有說。
他閉緊嘴,和古和齊一起等待。
夕陽落下地平線的時候,古家大少出現在門口。
睜開眼的古和齊身體僵硬,言今甚至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把懷中的琴給摔在地上。門口的大少爺疑惑的看著房內的兩人。
「齊弟?」他遲疑的喚了聲,「憐花宴,你改變主意了嗎?」
迸和齊垂下眼皮,半晌,他咬牙,「沒有,我們走吧。」
于是古家大少用連帽的大氅將弟弟整個人藏起來,大搖大擺的從前門走出去,言今跟在後頭心驚膽戰,深怕老太爺出來攔人,又或者府里哪個夫人出面……但直到他們一路出府,坐上馬車,大少爺親自駕馬離開,府里都沒有哪個人出現過。
駛出府門一段路,古家大少將韁繩交給僕人手里,自己鑽進馬車里來。
「大哥的勢力已足夠遮掩了?」古和齊輕聲問。
迸家大少笑了笑,「哪里呢,我只是提前跟太爺說,府里太悶,帶你出來逛逛,又說動幾個有往來的商家,要他們做出想把女兒嫁進古府的樣子,老太爺怕你悶壞,又想你嘗嘗溫柔鄉,況且還有一個我在你身邊護著,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出事……」
「所以,老太爺才放我出來的。」古和齊點點頭。
迸家大少低頭看著神情緊繃的幼弟,他想了想,柔聲道︰「齊弟,老太爺是很寵你的。雖然老太爺手段高壓,又專斷獨行,但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保護你。」
迸和齊靜靜听著。
「大哥長時間不在府里,爹也不在,只有你們爺孫倆相處,那些女眷又住在內院,照顧不到你,大哥原本還想這樣你多少會和老太爺親近一點的……」他嘆口氣,「但現在看來,你反而與老太爺越發的疏遠了。」
「大哥是責怪弟弟太冷淡嗎?」古和齊漠然道。
「也不是這麼說……齊弟這脾氣是像了誰呢……」他很無奈。
迸家大少伸手撫模著弟弟腦袋,古和齊不閃不避,柔順的讓大哥親近。這樣的乖巧讓古家大少心里大為滿足,一方面又困惑起來,自家幼弟這樣野貓般的性子,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
始終都沒有發現府里的暗潮洶涌,更沒有察覺出幼弟所遭受的生命威脅,古家大少一邊撫模著幼弟腦袋,一邊思考著要怎麼讓幼弟和老太爺關系親近。
迸和齊看了大哥一眼,只是在心里嘆息。
他當然知道老太爺偏寵自己,甚至舍棄健康開朗的大哥,而獨斷的決定立自己這個病秧子為繼承人,但就是這個無法溝通的蠻橫,讓原本就底子脆弱的古和齊遭遇到下毒的危險,而對于依賴著大哥的古和齊來說,老太爺不由分說的否定大哥的做法,也讓他極為惱怒。
說得明白些,便是爺孫兩人都是倔強又固執的脾氣,這份相似,更讓這段僵硬的關系,遲遲無法軟化。
迸和齊態度冷漠,古家大少也遲鈍的找不出突破點,于是馬車里一時間沉默下來,只是古家大少不住的撫模弟弟腦袋,慢慢地讓幼弟僵硬的身體給撫順下來,終于放松的倚上軟墊。
第4章(2)
「齊弟要怎麼博美人一笑?」古家大少趕緊問。
迸和齊好笑的看了眼自家大哥臉上,那明顯是松了口氣的表情,班上,才漫不經心道︰「琴。或許彈支曲子。」
「嗯?」
「曾經擔任過宮中首席樂師,蒙聖寵,更為了皇帝擋過刺殺,傷了手才退休下來的老太爺,之所以這麼偏寵弟弟我……」古和齊閉上眼楮,嘴里不緊不慢的道︰「不就是因為老太爺一心認定,我承襲了他的音樂天分,于是滿腦子想著把我送進宮里,像他一樣,去伺候宮里的那些人上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