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累到那種地步,我很樂意幫這個小忙。」
「那麼,我也來幫忙吧。」
「好極了。」蒂亞贊許地說道。「祝你們在廚房里合作愉快。晚安,孩子。」她親吻凱琳的臉頰,然後扶著艾德的手臂離開,顯然很高興有他攙扶。
凱琳收好盤子,準備端往廚房時,艾德走回客廳里。
「對不起,」他僵硬地說道。「你應該了解姨婆,她相信自己正幫我們一個大忙。我顯然並沒有如預期中那麼善于隱藏我的感覺。」
他接下她手中的托盤時,凱琳拒絕注視他。「我很驚訝她竟然用這麼明顯的手法撮合我們。」
艾德帶頭走向廚房,身上的禮服和手中的托盤顯得很不搭調,凱琳忍不住微微一笑。進入廚房後,他放下托盤,轉身面對凱琳,臉上浮現嘲弄的笑容。
「她不喜歡東妮,而且毫無理由。你應該知道,東妮和我從來沒有成為情人。」
「真的嗎?」凱琳把瓷器放進水槽里,發現手在發抖。「不過,這與我毫不相干。」她開始清洗杯盤。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在乎!」
「不是,」她哽咽地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千萬不能在乎。」她用沾著泡沫的手拭去一滴淚珠,艾德低呼一聲,把她拉向他,直到她的臉貼著他的胸膛。
「不要哭!」他命令。
凱琳吸吸鼻子,退開身子。「我沒事。」但看到他眼中的沮喪時,她硬擠出來的笑容倏地消失。「求求你!不要這樣。我們相識的時光還如此短暫……」
「這沒什麼不同,凱琳。」他伸手踫觸她的頰。「不論是幾個小時,幾天,或幾分鐘,結果都是一樣的。我愛你,相信我。即使我這輩子永遠不會再見到你,也不會改變對你的感情,親愛的。我不在乎你的父親是誰。我要的是你,只有你。」
凱琳臉上血色盡失。她咬住顫抖的下唇,轉回身子,設法克制自己完成工作。
艾德沉默地注視她,直到她洗完最後一個盤子。他把雙臂交抱在胸前,仿佛必須阻止自己伸手抓住她。在武裝好自己後,凱琳終于轉身面對他。
「你不打算擦干這些盤子嗎?」
他茫然地瞪著她。「什麼?」
「這些盤子,」她重復。「擦盤子的毛巾放在哪里?」
「我正在思索沒有你的人生會多麼寂寞,你卻只想著這些盤子嗎?」
「我認為最好就這樣放著,它們自然會干,」她不動聲色地說道。
艾德用英語說了一些很無禮的話,然後拉著凱琳離開廚房。
「我相信你的鄧太太絕對不會教你這種話!」她設法擠出一個笑容。
「對。我就讀的大學中有一些英國學生。」
他們再次回到客廳里,凱琳的臉色和她的衣服一樣蒼白。
「我要道晚安了,」她顫聲說道。
艾德的下顎繃緊,突然將毫無戒備的她拉向懷中,凱琳狂野地掙扎著。
「不要!」她喘息著,但是,艾德只是在懷中轉動她的身軀,好牢牢擁著她。越過她的肩頭,他凝視著他們在鏡中的影像。
「要,凱琳,一定要!」他駁斥她,他的呼吸熾熱地噴向她的臉頰。「看。你能否認我們看起來有多匹配嗎?」
凱琳凝視著他們的影像,在看見艾德火熱的眼神時,她的心開始狂跳。她感覺得到自己的決心愈來愈薄弱。如果艾德不在乎她的出身低微,為什麼她要擔心自己的人生會被摧毀?如果他相信他們能夠在一起,她何苦……
艾德意識到她的轉變,並收緊手臂。他的唇搜尋著她的頸項,令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的唇往下移動,令她覺得全身無力,視而不見地將眼神投向壁爐上方的照片。
突然之間,凱琳變得僵硬。
「怎麼了,親愛的?」艾德抬起頭望著鏡中的她。
「那張照片……」她低語,指著壁爐上方。「那張半躲在鏡後的小照片。那個人是誰?」她費力地吞咽,注視艾德拿起那張照片。「他是誰?」她苦惱地重復。
「是培洛年輕時的照片,」他緩緩說道。「他死後,安娜收走他所有的照片。她一定是漏了這張。」他注視照片中的培洛,然後望向凱琳,他的呼吸突然加快,凱琳猛地推開他的手臂並轉身背對他。
「培洛和伊莎長得很像嗎?」她恐懼地問道,牢牢盯著那張照片。
艾德的神情錯愕,仿佛被揍了一拳。「不錯,但是,在此之前,我並不了解他們有這麼相像。培洛是我們家中唯一長得像母親的人,我們其他人都像爸爸。」
他們的眼眸驚恐地相對,艾德的臉上倏地浮現許多深刻的皺紋,仿佛一條條的刀疤。
凱琳緊緊握住顫抖的雙手。「你也看出來了,對不對?對不對」
他閉一下眼楮。「什麼,凱琳,你在說什麼?」
她抽搐地顫抖,艾德低聲咒罵,朝她伸出雙臂,但她迅速地躲開。「不要!艾德……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對你而言,我或許是伊莎的化身,但是,你的姨婆和妹妹在我臉上看到的,卻是培洛的影子,這表示……」她的聲音碎成片片,他們苦惱地凝視著對方。
「不,不!」艾德搖頭,仿佛要甩開那個令他無法忍受的念頭。「不可能是真的。你不可能是我哥哥的女兒!」
稍後,在黑暗的房間里,凱琳睜著眼楮躺在床上。艾德苦惱的聲音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耳邊回響,仿佛一記記的喪鐘。在他說出那個可怕的推理之後,她立刻想逃走,但是,艾德抓住她,強迫她喝下一些白蘭地,然後和她坐在沙發上,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他的臉色和她一樣蒼白。最後,他極為勉強地承認,培洛或許有可能就是她的父親。
伊莎去世後,他們的父親送他出去旅行,希望環境的改變能夠協助培洛恢復正常,並忘記折磨他的罪惡感。艾德被迫承認培洛不但去過英格蘭,而且停留的時間也相當符合
第八章
孕育凱琳的那段時間。更令他們心頭沉重的是.艾德告訴地,培洛回家之後,幾乎整個人都變。那個厄憂無慮的男孩已經永遠消失,變成一個憂郁而孤獨的男人。他避開女人的陪伴,明的地表示傳宗接代的責任完全必須仰賴艾德了。
凱琳把腧埋進枕頭里。如果母親在家就好了!小時候,凱琳一直很尊重母親的意願,不曾刺探她的秘密。但是,在她21歲的生日時,她要求母親說出真相。魏蘿拉終于承認他已經死了,井要求凱琳不要再追問他的名字,凱琳也不得不答應。可是,今晚之後,她一定要知道真相,不管那會有多麼殘酷也不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想到與艾德分手的那一幕,她的淚水立刻沾濕枕頭。
他沉默地凝視著她,臉上布滿痛苦。許久之後,他把她冰冷的手指舉向唇邊。「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他粗聲說道。「可是,在親吻你的手時,我卻渴望交出我的靈魂,來換取你的唇,親愛的。」
凱琳極度絕望地凝視著他。「這正是我們面對的難題,艾德,如果我們的懷疑獲得證實,我們的靈魂可能會一起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
凱琳一路平安地抵達葡萄牙,但這次迎接她的卻是厚重的烏雲,傾盆大雨仿佛隨時會潑灑下來。她再次向租車公司租車,並迅速地駛往明鶴。雨終于落下,使她無法加快車速。
緩慢的行程給她許多思考的時間,疑慮也開始在腦海中醞釀。飛行途中,她一直懷抱著興奮與期盼的心情。但是現在,當她真正駛往龐帝里格時,卻愈來愈相信自己應該接受母親的忠告,先告訴艾德她要來了。距離分手的那個夜晚,已經有五個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