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點頭,開始告訴她怎麼做西班牙海鮮飯。「西班牙海鮮飯一定要加番紅花才地道。」
當他說到一個段落後,她問道︰「你怎麼帶我來你家?」
「方便。」他簡單回答。與他在一起不用找話題,因為他總是有一堆事可以講,講他的廚子去過許多國家,廚藝杰出,偶爾他會心血來潮跟他學做菜。
他興致勃勃地說︰「如果你想學的話也可以來,算你免費。」
她沒有回答,但心里莫名地感到一股哀傷。還會有以後嗎?當她把事情攤開來講後,他們還能像這樣自然地相處嗎?
好不容易把飯吃完,他又端出烤西紅柿,她試吃了一口,沒想到味道很好,于是她又吃了兩個烤西紅柿,都吃得撐了。現在想起來,好像每次跟他在一起就會吃撐。
吃完飯,鐘怡仁坐在沙發上等他泡茶。他的家很大,裝潢氣派,不過幸好並不華麗也沒什麼虎皮地毯,否則真的很像暴發戶。
方羲和端著綠茶過來,兩人沉默地喝了幾口後,他開口道︰「你想問什麼?」
罷才吃飯時他就看出她心不在焉、欲言又止,能忍到現在算不容易了。
當她暈倒時,他也想到她醒來後必定會疑心自己的失常。
她的防心本來就強,又遇到莫名其妙的暈倒事件,不可能不懷疑。
但她並不是在忍耐,而是掀開掩蓋真相的布幕需要勇氣。
她迅速整理好情緒,進入正題,逃避畢竟不是辦法,以她的個性不可能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我今天怎麼了?一天昏過去兩次實在有點不正常。」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沒有正面回答。
「很好。」
「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到醫院檢查看看。」
「你不打算告訴我?」見他挑眉不語,她又說道︰「你應該知道什麼吧?」
「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知道,直覺。」她聳聳肩。「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
既然她問了,方羲和也沒打算回避,只是仍避重就輕地說︰「不是我。」
他想過繼續裝傻,把她的暈眩解釋為身體不適,就像她在公園昏倒時的理由,可她在張淑青公司時的反應太過劇烈,恐怕已無法單純地用身體不適說服她。
第9章(1)
听見回答,鐘怡仁莫名地松口氣。如果真是他動手腳,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沒人想被欺騙、利用、當猴子一樣耍,她今天受的沖擊已經夠多了,要真是他,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接受。
他曖昧的話語跟時不時的挑逗,若是因為她而說出,至少她的心里會好過一點。被一個男人喜歡,多少都會有些虛榮心,但最後發現他的曖昧言語不過是演戲,那便是將女人的自尊踩在地上踐踏戲弄。
憶及淑青說的那些話,她的眼神轉為銳利。「你們要我做什麼,幫你們找東西嗎?」
現在他可以確定她是完全無礙了,游幸芳在她身上施加的影響力已經完全消失了,否則她不會用這麼冷淡凌厲的口氣跟他說話。
「淑青跟阿芳也是一伙的嗎?」她再次逼問。
他先是一怔,又是笑又是無奈。「淑青跟你說了什麼,讓你有這種懷疑?」
難道她的猜測錯誤了?鐘怡仁擰緊眉心,但世界上真會有這麼巧的事嗎?她的國小同學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小學同學她記得的不多,發生了那件事後,她就轉學了,她完全記不清一年三班同學的臉,遑論姓名。會記得國小一年級的人本就不多,何況她下意識地刻意遺忘。
到了新學校後,她听母親的話,再也不在同學面前展現能力,但被誤會、被栽贓的創傷已經埋藏在她心里,讓她疑神疑鬼。
「我跟淑青之前並不認識。」他說道。
不認識?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垂下眼,卻不曉得能不能信任他的話。
察覺她的躊躇與疑問,他嘆口氣。「我也不怪你懷疑,易地而處,我也會疑心,但是有一點我很不高興。」
她抬起頭。「什麼?」
「你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他顯得很不高興,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經把他想成沒品又惡劣的混蛋,可惡,事情都讓游幸芳攪得一團混亂了!
依她防衛的個性,不難猜測她除了懷疑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一定也會疑心自己對她放電到底是真心還是刻意設計。
他壓著怒火說道︰「你以為我是什麼?說露骨點,我們又不是敵對國的間諜,有必要出賣感情跟獲得情報嗎?」
他的話讓她哭笑不得。
「再說,我如果要讓你完全不起疑心,就不會雇用小薛,你有異能就夠稀奇了,同公司竟然還有一個,誰都會懷疑。」
他果然曉得能找回寵物的是她而不是阿寶,但他的話還是讓她不解。「你希望我起疑心?」
他頷首。「把你放在一個都是異人、怪人的環境,就是希望你起疑心,第二是讓你適應。人的調適能力其實很強,當你身邊都是這樣的人時,你會慢慢地習以為常,即使意識上不曉得,但你的潛意識會覺察,到時再告訴你我們是誰,希望你做什麼,你產生的排斥會比較少。」他坦白道。
她越听越火大,原來是想潛移默化她。「為什麼?你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麼?」她面露不悅。
「想要你找一個人。」他直接道出目的。「我們想過直接找你談,但你的防心太重,我們如果直接找你,你大概會二話不說就走人。我要的是合作關系,而不是把你嚇得屁滾尿流——」
「我不會屁滾尿流。」她插嘴。
「但你會逃跑,我們當然可以找到你,但我說了,我們要的是彼此信任的合作,而不是威脅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所以阿芳先接近你,松懈你的戒心……你不需要露出這種表情。」他抬起她受傷的臉。
她推開他的手,不發一語。阿芳果然知情,她身邊還真是狼虎為患。
「我知道你不高興,有目的地接近一個人當然很傷人,但我說了如果我們直接找你談,只會把你逼得逃更遠。」他扳過她轉開的側臉。「你看你,就是這樣。」
「你還想我怎樣?」她也火了。「我不能生氣嗎,把我當聖人了?要不要給你幾根釘子,把我釘在十字架上算了!」
他爽朗而笑,她氣憤地瞪著他猖狂的笑臉。
見她起身要走,他拉住她的手。「我道歉,為了達到目的,我們的手段並不光明磊落,我也沒引以為傲,更沒想過要操縱你。你不如這樣想,為了要接近隨時會逃跑的兔子,我們不能大刺刺地過去,只能一步步往前挪,給她暗示跟心理準備,讓她覺得我們沒有惡意,是好人——」
「我不覺得你們這樣算好人。」她反駁。
「好吧,反正好人不長命。我只是希望你把事情分開看,一個是我們要你幫忙的事,另一個是我對你的感情,別把它們混淆了。」他以最誠懇的表情說道。
他一開始擔心的就是這個。一段感情摻了謊言、設計與欺騙,他如何要求她的信任?
他一邊設陷阱讓她產生懷疑,希望她慢慢接受他們的存在,進而與他們合作,可他一方面又要求她在「感情」上不要懷疑他,希望她相信自己的真心,這根本就是前後矛盾、雙重標準、得了便宜還賣乖。他知道,他都曉得,所以當初才想著將她「收編團隊」的任務結束後再跟她表白。
沒想到一盤好好的棋卻讓游幸芳的「神來之手」弄得一團亂,他不怪怡仁生氣,她生氣情有可原、理所當然,換了他也會生氣,只是他不想她懷疑自己對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