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薛很好,待人和氣,跟他在一起沒有壓力。」若在平時,她一定皺眉問他為什麼說這個?但她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他計較了。
「跟我在一起有壓力?」他追問。
她頷首。「有一點。」
「因為我是老板?」
「大概吧,我也不曉得,就是覺得你好像有什麼陰謀。」她聳聳肩。
他錯愕地望著她,隨即恍然大悟。終于找到癥結了,她對他防備是覺得他有陰謀……雖然他的確是有陰謀,但這還是讓他不爽。
思及此,他苦笑了。人就是這麼矛盾,明知道對方懷疑自己是合乎情理的,卻又希望對方能無條件信任自己。
他悲苦的表情讓鐘怡仁以為自己傷了他的心,忙道︰「不是針對你,我疑心病本來就比較重。」
他長嘆口氣。「不說這個了,我們去那邊走走。」他往右邁向精心設計的花園。
他莫可奈何的表情讓她心里不安。「其實……你也是很好的人,至少很有肚量,不是每個老板都能像你這樣不計前嫌,我有時候對你說話的態度不是很好,但你也沒懷恨在心,我以前的老板就很小心眼,又喜歡把錯誤推到別人身上,後來我連話都懶得跟他說。」
方羲和心情好了一點。「我是滿有肚量的。」
她笑道︰「對啊,而且你又慷慨,上次我帶水蜜桃跟櫻桃回家,我弟弟妹妹都吃得停不下來,我爸也說你很慷慨。」
「你讓我心情好一點了。」他眨了下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笑了起來,感覺他像及欲得到稱贊的小孩,配合道︰「你還送我上下班。」
「一開始你還不高興,我以為你討厭跟我獨處。」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是老板,跟你在一起會有壓力。」她很有耐心地重復,自動略過疑心他有陰謀的話語,不想傷到他的感情。
「阿寶,過來。」她奔上前阻止跳進花圃的阿寶。
阿寶以為她在玩,興奮地繞著她轉圈,一下跑進花圃一下沖出,嘟嘟則是對著阿寶吠了兩聲,方羲和抓住頑皮的阿寶,重新把狗鏈系上。
「草地那麼大不跑,跑去花圃干麼!」她拍了下阿寶的頭。
兩人重新牽著狗走在石子路上,早上的陽光並不太熱,曬得人酥酥暖暖的,鐘怡仁愉快地與方羲和聊著,少了防衛的勾刺,她顯得更加俏皮可愛,臉上的表情生動活潑。
方羲和發覺自己對她的感情快速增長,卻在下一刻陷入天人交戰。他應該乘勝追擊嗎?今天的她情感豐富又敏感,他可以很輕松地攻陷,但趁人之危的罪惡感讓他裹足不前。
因為阿芳的緣故,她現在正是最容易受到感動的時候,他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挑逗她,如果她真的對他有意思,必定不會抗拒,但未免太過陰險。
第7章(2)
與阿寶追逐奔跑了一會兒,鐘怡仁停下來,發現方羲和一直在看她,熱切的眼神似乎要將她看穿。
「你干麼一直看我?」她不自在地模模頭發。
他依舊凝視著她的臉。「我扼腕。」
她一臉茫然。
「一顆甜美多汁的水蜜桃在面前卻不能吃。」他別有深意地瞅著她……
她先是怔了一秒,臉頰隨即熱辣辣地燒著,胸口一下脹了起來,不解、困窘、羞惱……還有分不清的各種情緒充塞在胸臆,她顫抖著握緊雙拳,不知道是要打他一拳還是跑走……
他怎麼老愛對她說這些曖昧不清又讓人困惑的話?
她真的想痛快問個清楚,不願再吊在半空中,但是心里又害怕,她一向不擅長處理男女之間的曖昧的調情,她不知道該怎麼響應,僅有的幾次經驗都讓她發火。
以前在餐廳打工時,領班對她很好,但是喜歡在口頭上佔女孩子便宜,她討厭這種人,對他廉價的贊美一向不放在心上,然後,突然有一天他說喜歡她,她問︰「你到底對多少女人講過這種話?」
他惱羞成怒地罵了她一句,兩人因此吵了起來,後來另一個同事過來打圓場,還悄聲問她,他一直對她放電都沒感覺?但她真的分不出來,因為他對其他女服務生也是說說笑笑的。
另一個是有婦之夫的前同事,他們一起熬夜趕工了幾次,後來她困得在沙發上睡著,醒來時發現他竟然偷親她,當場甩了他一巴掌。
事後回想她才驚覺有些蛛絲馬跡,他常泡咖啡給她、買午餐給她,感冒的時候關心她,但是她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他是有老婆的人,她從沒想過……
你憑什麼打我,鐘怡仁,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太惡心了你!
男人對你好,不過就是想拉你上床,別傻了,你理他干麼,這件事你完全沒錯,都有老婆的人了還想干麼,爛人!
男人跟女人不可能有純友誼的啦!
誰說的,我就有不錯的男性朋友。
鎊種聲音在腦中響起,她頭好脹,為什麼想到這些事?
怡仁,听說你爸要再婚了,你後母是怎樣的人?
她對我還不錯……反正……我爸喜歡就好。
我知道要你叫我媽媽很勉強,沒關系,你叫我阿姨就行了,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們會很開心幸福的。
不要再想了,她顫抖地握緊拳頭。
「你沒事吧?」方羲和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讓她全身都顫抖起來,只見她脹紅著臉,拳頭緊握,表情糾結,怎麼看都跟歡喜扯不上關系,倒像是壓抑。
鐘怡仁望著眼前的人,渙散的神智拉回了一些。對了,方羲和剛剛對她說,她像水蜜桃……她想問清楚他是什麼意思,他在跟她調情嗎?
她呢,她該怎麼回答,她喜歡他嗎?
心里某個地方鼓動著,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她覺得危險,拼了命地想壓下,但胸口張得厲害,她幾乎不能呼吸……
見她似乎快昏倒,方羲和大吃一驚,旋即明白哪里出了差錯。
他捧著她的臉,柔聲道︰「沒事,放松。」他的額頭抵著她的。
「不用害怕。」
瞬間,一股奇異的暖流滑進她的體內,他的聲音低沉得像是夜里的回聲,像溫暖的水流掩蓋過她的身體,胸口鼓蕩的地方慢慢沉寂下來,混亂的情緒慢慢消融,她的心再次感到安全。
方羲和扶著她在涼椅上坐下,讓她靠著自己休息。
鐘怡仁感覺自己變成一片雲,輕飄飄的,隨風而去,飄過山岡、樹林、婉蜒的溪流。
她舒服地嘆息,恨不得能一直這樣下去,但身邊不停傳來的狗叫聲將她自神游中喚回,她懶懶的不想動,直到鼻間的男性氣息一下將她自雲端拉下。
方羲和,他的氣息怎會如此近?不對,她好像靠在什麼東西上面,溫溫熱熱的,她心慌地睜開眼,臉龐整個紅了。她什麼時候靠著他的肩?
她坐正身子,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我怎麼了?」她不敢看他,視線盯著不遠處的一截樹干。
「不知道,你突然昏倒,把我嚇了一大跳。」他回道。
她想起來了,他在說水蜜桃的事,然後她突然喘不過氣,到底怎麼同事?她尷尬地紅了臉,簡直無地自容。人家不過輕輕撩撥一下,她就不堪負荷昏倒,她什麼時候這麼脆弱了?
想到他說的水蜜桃,她又別扭起來。
「你為什麼……」她語窒,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他火氣就上來了。
「是阿芳。你去帶阿寶跟嘟嘟過來,我們差不多也該走了。」
鐘怡仁松口氣,起身去樹旁牽狗。她應該問個清楚才是,但又不知該怎麼開口,心里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