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現在唯一的證據就是……
南流的一只手掌非常緩慢的伸出,撫上淮兒的額頭,卻不立即按下,好像是在猶豫著什麼。
「不,不要!」
一聲尖叫,千艷忽然街上前,奮力撲向淮兒。
她不能讓南流下手!
她知道淮兒是被鬼物附了身,但是不管怎麼樣,淮兒還是她的女兒,她不許任何人傷害淮兒!因為他告訴過她,淮兒的魂早已與鬼物融為一體,如果南流硬將鬼物逼出的話,淮兒立時便會魂飛魄散丟了性命。
南流皺眉,看著千艷拼盡全力抱住淮兒的樣子,伸出的手掌再也按不下去。
他一直都明白,一掌逼出鬼物的同時,淮兒便會失去性命。
所以,他也一直在猶豫。
表物該除,但淮兒怎麼辦?淮兒是無辜的啊!
眼見千艷為淮兒瘋狂流淚的樣子,小易忽然上前挽住南流,輕聲地道︰「南流,千艷姐好可憐。如果今天淮兒死了,千艷姐肯定也活不下去。」
雖然千艷姐與那些人聯手害了她,但是她知道千艷姐是為了淮兒才會這麼做。
千艷姐只是一個母親,一個情願為了自己的兒女違背心意去做任何事的母親,她又怎忍心責怪?
千艷姐心里的疼痛與不安不會比任何人少。
南流沉默不語。
今天要救小易,就必須逼出淮兒身上的鬼物,不然就無法證明小易並非凶手。
但是,要他奪去一個無辜小女孩的生命,他實在于心不忍。
佛說,人命生而可貴,他怎麼能殺生?
慢慢的,南流松開抓住淮兒的手。
淮兒立時被千艷奪去,牢牢的抱在懷中。
淚流滿面的千艷低頭看看淮兒,再抬眼看看小易與南流,雙唇顫抖,眼中似乎出現些許歉疚神色。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小易,可是為了淮兒,她沒有任何的辦法與退路。
「怎麼,拿不出證據嗎?」滿意的看了看將淮兒搶到一旁的千艷,肅廖對著並肩站立的南流與小易輕笑,好像早已料到南流不會動手。
正如他所料,這就是愚蠢的人性!
南流微微嘆息,只得將驅除鬼物的事先放在一邊。
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小易。
看看肅廖,南流仍然神色平靜如初的說道︰「根本用不著證據。」
話語中沒有慌亂,也沒有無措,只有肯定。
「你說什麼?」肅廖的紅袍微微一蕩,顯然是怔了怔。為什麼南流還能這樣鎮定?他說的用不著證據是什麼意思?
「因為,這里根本沒有人死,當然也就不存在凶手。」
這回,不但廳中個個面露詫異之色,連小易也狐疑的看向南流。
眾人皆知,綠祧房中的是被妖物吸盡了精氣的死人?為什麼南流會說沒有人死?
面具中忍不住逸出一串低低笑意,肅廖輕顫道︰「南流,你在說笑嗎?」
南流搖搖頭,非常堅定地道︰「那人確實未死,城主若是不信,我便將他喚醒讓諸位一觀如何?」
「南流,你為了維護妖孽,竟然連死人也能說成活人!好,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麼將死人變成活人!」肅廖低低冷笑數聲。
其實不單是他,恐怕在場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南流不為所動,平靜地道︰「那麼,便請城主將樓上之人抬下,讓大家都仔細看一看,他到底是不是活人。」
「好!南流,既然你敢這樣肯定,本城主便如你所願!不過,若那人確實已死,你可知道後果?」肅廖的語聲中透出幾分危險,讓人不由自主地遍體生寒。
小易忍不住輕拉南流衣袖。
肅廖好可怕,她不要南流為了她而有事!
「若那人的確已死,南流願憑城主發落。」對著小易點點頭,南流眼神湛然。
可是,先前綠桃連滾帶爬、驚懼無比的樣子,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再說又有仵作驗尸確認,難道還會有錯不成?
「去,把人抬下來!」肅廖沉聲發令。
一刻後,兩名侍衛將死去的男客人抬到廳中放下。
躺在地上的男子膚色青白枯干,氣息全無。無論看在誰的眼里,都是個不折不扣的死人。
肅廖冷笑一聲,「南流,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南流並不回答,只是畢步走近尸身,盤膝坐下。一手伸出覆于男子臉部,一手提在心前,捻指成結。
眾人見之愕然。
難道,他是要當場超渡亡靈不成?
在數十道目光訝然注視下,南流雙目安然低垂,雙唇微動,口中漸有吟誦之聲傳出。
南流竟在廳中誦起佛經!
慢慢的,他的雙唇越動越快,吟誦之聲調也漸漸上揚。
潔淨悠遠的梵唱之聲婁時充斥整個廳堂,一片佛音下,廳內無人再敢言語,好像生怕褻瀆從南流身上源源散發出的清淨與無垢。
南流長相本就清秀文雅,現在垂目誦經,給人潔淨超月兌戚;就如同在清晨古寺俊見到的蒼秀松柏,不沾一絲塵俗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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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南流覆在男子面上的手掌忽然發出微微白光,先是罩住男子面部,然後白光如同煙霧漫開,漸漸的籠罩住男子全身。
這是什麼法術?
所有人越看越驚奇,都盯住地上被白光掩住的男子身軀。
難道南流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可以令死人復活?
在所有人注視下,男子身上的皮膚起了些微的變化。
從原本的干枯如紙慢慢平滑起來,從原本的蒼白泛青轉變成正常膚色。
男子竟真的是在重生中!
最先動的是手與腳,等到南流停下吟誦收回手掌,白色光芒盡消,男子已是一臉茫然的坐起來。
死人竟真的活過來了!
眾人忍不住一陣驚嘆。
南流到底是人還是神?
南流站起,對著肅廖微微一笑,「城主請看,這里並無死人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心下驚疑,肅廖忍不住沉聲詢問。
天下怎會有這種事?一個應該已經死透、被完完全全吸去精氣魂魄的人,怎麼還會活過來?
昨晚,他明明已經……
「很簡單,因為那個人原本就沒有死,只不過先前看起來像死了而已。」南流淡淡的回答。
那個人只不過是被他施以障眼術,在別人眼中呈現干枯冷硬的表象而已。
現在,他以真氣消去先前施下的障眼術,人自然也就醒過來。
既然昨晚南流擒下淮兒,又怎會任由附于淮兒身上的鬼魅在煙色閣內傷人性命?
他只不過是將計就計,以佛門的障眼法使男子看起來如枯死一般,引出真正想要嫁禍小易的人罷了。
現在看來,這個人應是肅廖無疑!
肅廖僵立一下,雖然因戴著面具而看不到表情,但微微顫動的衣袖將其怒氣表露無遺。
他沒有料到,南流竟會弄個假死人誘騙他,不但輕易化解小易的凶殺之賺,還順勢將他引出來,差一點便要讓他的計畫功虧一簣!
不過,只是差一點而已。
他當然不可能就此束手無策!
他想要的東西,這世間有誰能夠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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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平靜後,盯著南流的肅廖忽然又低低笑了起來。
「南流,你以為妖不曾害人,便不算妖了嗎?」肅廖問得很輕,可已足夠令廳中所有人听見。
一句話忽然又將所有人的視線牽到小易身上,就算她再清純、再可愛、再無辜,小易還是妖!
看著男人復活,小易原本松了口氣,可是現在對著眾人重新投來的目光,小易忍不住往南流身邊靠去。
怎麼回事,那個人不是沒有死嗎?也就是說,她並沒有害人啊!那為什麼他們還要用厭惡又恐懼的眼光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