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氣果然增強了些,他肯定妖孽就在這煙色閣內。
抬眼望去,廳內有十數個女子安坐繡椅上,臉色慵懶迷蒙,紗衣單薄,卻不見有男子在其中。看來是天色尚早,才剛醒轉過來,不曾侍客。
眾女子見南流入內,臉上出現幾分歡喜顏色。
「呀,這位公子,來煙色閣是來找奴家的嗎?」
一個身著粉綠紗衣的女子當先嘻笑著迎上前來,挽住南流的手,身子柔若無骨般依偎向他。
雖然算不上絕色,但面若桃花,酥胸半露,別有一種惑人心神的風情。
南流臉色不變,溫和但堅定的輕輕抽回手,退後一步道︰「姑娘,請自重。」
「自重?」綠紗女子聞言一愣,腰身輕顫,嬌笑連連,「公子是在和奴家開玩笑哪!」
身邊幾個女子跟著一陣咯咯輕笑。
到了煙色閣,還有自重二字嗎?她們可是從來未曾听說過呢!
不容南流退卻,綠紗女子笑倚在他肩頭,瞇起桃花眼問︰「公子若要自重,那來煙色閣做什麼?」
「我來,是為了捉妖。」南流很認真誠懇的回答。
「捉妖?」綠紗女子已笑到直不起腰,也說不出話。
南流輕輕嘆息,這世間已經人妖不分,即便是近在咫尺,也無人相信吧。
「那我先抓你,呵呵。」
被綠紗女子突然環抱住腰身,南流感到不適,隔著衣袖輕輕扶住她雙肩一閃。「姑娘,請小心。」
眾人頓覺眼前一花,還未看清楚他的動作,綠紗女子綿軟的身子已被安置在一旁的繡椅上。
而南流仍舊好端端地站在原地,青衣靜垂,仿佛連動都沒有動過。他施出的是佛門用以伏魔制妖的幻身術,以尋常人的眼又怎能看透?
綠紗女子靠在椅上呆怔無言,怎麼也想不清她是如何坐下的?
是他抱她過來的嗎?那簡直比風還要快了。
他究竟是不是人呢?
見眾女子驟然安靜下來,眼中流露出絲絲懼色,南流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各位姑娘莫怕,我真是來捉妖的。」
無人接話,也無人再敢取笑他。
靜寂半晌,終于有一個清脆而微帶冷意的聲音從一旁的木質樓梯上傳來──
「這位公子真是風趣。」
南流抬頭,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紅衣女子緩緩步下,面容冰冷艷色,用微帶探究的銳利眼神注視著他;女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丫頭,不住地探首打量他。
靶覺到伏羲環加劇的震動,南流凝起心神靜靜注視從樓上走下來的兩個女子。
妖孽……總算現身了嗎?
如果以長相來論的話,眼前的紅衣女子絕對稱得上妖魅二字,櫻唇鮮紅,一雙長長鳳眼波光流轉,稱得上是麗色無儔。那種冷艷的風韻在一身紅紗的映襯下,如冰與火交融般誘人。
而她身後的小丫頭,看模樣才十六、七歲。一身素淡衣裙,烏黑發絲梳成雙髻,雪白嬌女敕的臉上張著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楮,滿臉純真笑意,很是清麗可人。
妖就該有妖的表相,這個絕美的紅衣女子應該就是妖吧?南流的雙眼很明白的提醒自己。可是為什麼,那個沒有她艷麗的小丫頭絲毫沒被她掩蓋風采,反而如同泛著柔光的山間花朵,讓他忍不住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那個怎麼看,怎麼都不像妖的可愛小女孩。
「公子,煙色閣內沒有哪個女子不是妖,但不知公子要的是哪一個?」
紅衣女子施施然走到南流面前,冷冷的容顏,連詢問的語氣都不見絲毫暖意,與周身香濃晦暗的情色氣氛極不搭軋。
見她走下來,廳中所有女子都吁了口氣,綠紗女子臉色也回復正常,原來伏在繡椅上的無力嬌軀稍稍坐穩。
看起來,紅衣女子正是煙色閣的主人。好一個年輕而美麗的閣主。
可是,為什麼當她靠近之後,伏羲環反而安靜下來了?
眼見小丫頭攙著紅衣女子走來,不再感覺到震動的南流微微感到茫然。
難道是他判斷錯了嗎?還是妖孽居然聰明到懂得收藏起身上的妖氣,躲過伏羲環的感應?
「公子?」見南流怔忡無言,紅衣女子冷冷的喚他,臉上已有幾分不耐。
「不是她們,是真的妖。」回過神來,南流困惑的輕喃。
「那妖到底在哪里呢?」小丫頭歪著頭,用黑亮大眼直直盯住南流。
「現在我不知道。」南流老實回答。
這也正是他疑惑的地方。他方才並未把伏羲環取出,那妖孽竟然會機警到藏起自身的氣息。
這世上會有什麼妖能感知到佛界法器的嗎?
到底是不是眼前這個紅衣女子?
「小易,不準多話!」紅衣女子轉首瞪了小丫頭一眼,眼中隱含警告。
「哦,千艷姐。」小易扁扁嘴,很听話的縮回頭,只用一雙靈燦眸子在南流身上不住來回掃視。
「公子若再要胡言的話,便請出閣吧。這里有妖無妖,和公子毫無干系。」千艷很不客氣的對南流開口,口氣近于逐客。
顯然,千艷不曾被南流文弱的外表所迷惑,方才廳里的動靜,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也記得一清二楚。這樣危險的男子,怎能留在閣中?
為什麼她們不要他幫忙除妖,還想趕他出去呢?
南流皺眉想了又想,還是想不明白。
「我想在這里暫住幾天,不知道可不可以?」斯斯文文的話語、誠誠懇懇的雙眼,讓人忍不住想要答應下來。
認真的南流向來是不達目的不願罷休,既然妖孽已經藏起身,他就住下來後再慢慢找尋吧。
「住下?公子想要住哪位花娘的房呢?」紅衣女子眼中光芒一閃。
「我要一個人住。」南流回答。
他的語調很平緩,表情也很溫和,但是眼里的堅持卻讓人不得不答應,也不得不遵照他的話去做。
可非常奇怪的,溫和與堅定竟然可以並存,就如同流水一般的深與韌。
听到他的話,旁邊幾個女子忍不住驚訝失笑。煙色閣是情色之地,有哪個進門來的男子會把這里當作客棧來住?
看了他半晌,千艷臉上卻無絲毫笑意,反而朱唇微抿,更形冷艷,似乎是難以決斷。
這男子身形詭異,絕不如表面上看來溫和無害,若斷言拒絕的話,他會做出什麼反應?她的拒絕又對他起得了作用嗎?
恐怕是無絲毫用處吧!
千艷惱怒而無奈的注視著南流認真的雙眼。
沉寂中,小易的目光牢牢放在南流身上,又是好奇又是有趣的不住打量,最後,還對著他輕輕露齒一笑。
久久,千艷開口答允︰「好。」
「多謝。」南流溫和有禮的微笑。
「公子,我帶你去瞧屋子吧!」帶著甜甜的笑容,小易不待千艷吩咐便搶上前,似乎很高興南流能夠留下來。
冷哼一聲,千艷顯然是怪她太過熱情,卻沒有開口阻止。
本來嘛,不是來尋芳的客人,留在正廳只會礙眼;況且又是個不正常又難纏的客人,還是早點打發到閣後的好。
「公子請。」小易引南流向閣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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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在小易身後,南流慢慢走過長長幽暗的環廊。與前廳的華麗相比,這里太過黑暗深沉了些吧,簡直分辨不出腳下不時出現的狹窄台階。
而且轉折極多,稍有不慎就會撞上牆角。
他究竟要住在哪里,她是要把他帶到地底下去嗎?以南流的感覺,好像已經走過很多轉角,穿過很多門廊了。
小易腳步非常輕巧,連油燈都未點,顯然是平常走慣了;縴細單薄的背影在南流眼前引領,腦後輕軟的發絲不住微微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