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見他嗎?他在外頭,剛剛徐敏寬來的時候他也在。」陌青禾說道,暗示她不要繞著徐敏寬制造問題。
得知自己的計謀無用,樊翠蓉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方面卻又傷心。難道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羲哥與別的女人拜堂嗎?
她頹然地坐回椅上,失神地望著地面,淚水奪眶而出。
陌青禾嘆氣,朝春蕾使個眼色,兩人到了廊道後,陌青禾才道︰「你心疼小姐,縱容她做這些事,我實在要罵你一聲糊涂——」
「你才糊涂。」春蕾怒目而視。
陌青禾顰額蹙眉。「瞧你也是機伶人,怎麼讓你家小姐一錯再錯,你若真為她好,就找些事讓她做,轉移她的心思。」
「若不是你——」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她打斷她的話。「你再這樣糊涂,回去後樊夫人少不得要責罰你。」
春蕾心頭一驚。
「沒勸著小姐還讓她這樣胡鬧,裴少爺你也是知根熟底的,難道沒有我他就真會娶你家小姐?若他有這份心思,早上樊家提親了,我是什麼人,就是個鄉下廚娘,難道還能支使裴少爺?」她不知春蕾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這點道理也不明白。
但她不知春蕾也是心儀裴羲的,若自家小姐嫁給他,自己有很大的機會成為通房,甚至被納為妾,因此才會幫樊翠蓉出餿主意,匿名寫信給徐敏寬,讓他自溫州趕回來。
只是沒想到徐敏寬中途病了,耽擱不少時間,這事她們自是無從得知,還以為徐敏寬冷心無情不來了,方才對陌青禾說徐敏寬憂心如焚,也不過是隨口瞎說,想瞧瞧陌青禾的反應,只盼她還掛念徐敏寬,取消與裴羲的婚事。
其實裴家下聘前,樊翠蓉就想出門阻止,無奈讓父母關在房里,才會拖延至今。明知可能徒勞無功,她還是來了,就盼著陌青禾改變心意。
「你去勸勸她吧,別讓她再動歪念頭了,樊老爺那麼疼她,又怎會在婚事上委屈女兒,定會再為她尋覓如意郎君,我言盡于此,你自己看著辦。」陌青禾加上最後一句。「你若听不下我的話,我讓裴少爺親自來跟你說吧。」
話畢,裴羲如同鬼魅般出現在走廊盡頭,春蕾嚇得幾乎站不住,忙道︰「我去勸小姐!」她神色慌張,急匆匆進房,差點讓門檻絆倒。
陌青禾走向裴羲,卻發現他仍皺著眉頭。「怎麼?」
「信是翠蓉寫的?」他站在書房另一側,所以也听到了談話。
她頷首,發現他臉色更壞,太陽穴的青筋隱隱跳動著,她覆上他的手,柔聲道︰「算了。」
「她實在太任性……」
「噓。」她拉他走。「別說了,只要她不再找麻煩就好了,若是她又想耍手段,再由你出面,把她罵得後悔認識你這大惡人。」
他揚眉,黑眸盈著笑意。「原來我在你心中是大惡人。」
她笑靨如花。「是惡人沒錯。」
他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需顧忌了。」
他伸手要抓她,但陌青禾早已防備,敏捷地跑開,直到遠離書房後才敢笑出聲與裴羲追逐。他手臂一伸抓住她,故意攔腰抱起,惹得她又是笑又是叫。
沒想碧蓮、蘭香、菊芳三個丫頭在這時走來,見少爺與青禾姊親昵地抱在一塊兒,頓時哇地一聲,掩住眼楮,只有菊芳瞪大眼楮一瞬也不瞬地瞅著,碧蓮與蘭香拉著她跑走,一邊嚷著︰「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陌青禾簡直無臉見人。「快放我下來。」
他促狹道︰「我可是惡人,怎能放下小娘子?」
「別鬧了,一會兒又有人來怎麼辦?」她掙扎著想下來。
「都走了怎會再來?」他抱著她走到涼亭後,才放下她。
陌青禾臉蛋紅暈未褪,杏眼含羞,嗔怪地瞅他一眼,他笑著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纏,與她靜靜欣賞園子里的花草樹木。
雖然彼此沒說話,卻自在愜意。他喜歡她在身邊的溫暖與恬靜,想到以後家里的溫馨與飯菜香,胸口激蕩著暖意。
微風拂來,他低頭看她,她也正好抬起頭,四目相對,同時漾出了笑容。
★★★
第10章(2)
兩個月後
出嫁當日,天氣微涼,陌青禾一早就坐在椅上如木偶般任人擺弄裝扮,心里各種滋味交雜,有喜有酸,緊張中夾著不安。陌雪梅耳提面命要她注意這注意那,陌青苗卻是眼眶紅透,哭得比姊姊還夸張。
雖然婚後裴羲與她會在山莊住一段時日後再啟程去江寧,但看著花轎出門,陌青苗還是克制不住哭出聲。
陌雪梅不好在婚禮當天訓斥,怕沖了喜事,只得不停給陌青苗使眼色,偶爾掐幾下她的臂膀,示意她克制。
鑼鼓喧天,沿路敲敲打打,陌青禾坐在轎里,心中惶恐不安。就這樣嫁人了,以後再不是姑娘,而是婦人了……
想到親人,她眼淚不禁落下,卻還得咬牙強忍,姑姑與媒人叮嚀再三,大喜的日子不能把妝給哭花了,只得把眼淚忍下。
裴羲承諾她婚後還會在莊子住一陣子,待青苗的婚事確定後才會帶她回江寧,至于姑姑他自是歡迎。陌青禾很感激他的大方,只是姑姑遲遲沒答應,令她憂心。
花轎離家越遠,陌青禾心越慌,直到進入裴家,裴羲出現在身旁時,她才感到一絲安心。
接著便是一連串的禮儀,弄得陌青禾頭昏眼花,直到被送入新房後,她才終于能喘口氣。
裴羲在外頭招待賓客,她則坐在床上打盹。昨晚與青苗說了一夜的話,又折騰一天,實在累人。
不知過了多久,听見奴婢們說著姑爺來了,她才振作起精神咽下呵欠。當裴羲挑開她的紅頭巾時,正好對上她睡眼惺忪的臉,他忍不住揚起笑容。
紅艷的胭脂與衣裳將她襯托得美艷動人,令他口干舌燥、心口怦然,可她困倦眨著雙眼的憨樣又令他想笑,從沒見過她憨傻的模樣,沒想到如此可愛。
兩人並肩坐在床上,喝過交杯酒後,奴婢們識相地退下,關上房門。陌青禾低著頭,指甲陷入掌心,驀地一只修長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她的心如入油鍋,怦跳得厲害。
「想什麼?」他低聲問。
「煎魚。」
他眨了下眼,笑出聲,陌青禾這才發現自己說了蠢話。
「肚子餓?」他問。
她先是搖頭,旋即又點頭。一早就起來梳妝打理,緊張得吃不下飯,上轎前胡亂塞了幾塊糕餅,現在還真有些餓了。
「可惜滿桌都是乾果,要不讓人給你拿條魚……」
她總算抬起頭嗔他一眼。「這像什麼話?」
裴羲微笑。「來。」他拉著她的手到桌邊坐下。「吃點糕點也好。」他順手斟上酒。
明白他是想讓自己輕松些,陌青禾心底暖暖的,拿起棗糕吃了一小口,他又端起酒杯送到她嘴邊。
「我可以自己……」
「我听人說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感情長長久久。」他認真道。
她緋紅著臉,一臉狐疑地望著他。「真的嗎?」剛剛的交杯酒不就是互相喂酒嗎?
「是我特意向人打听的。」他又喂她喝口酒。
她沒回話,懷疑他在捉弄她。
「娘子不替為夫斟酒嗎?」他挑眉。
一聲「娘子」讓陌青禾連脖子都紅了。她放下棗糕,為他倒酒,見他一臉期待,她只好端起酒杯,送至他唇邊。
他眼露笑意,啜飲一口,隨後也讓她飲下一杯。
幾杯黃湯下肚,她的身子熱了起來,忙道︰「不能再喝。」她並非擔心喝醉,而是他在外頭已喝了不少酒,還是節制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