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想怎麼樣,為那女娃報仇?」她冷笑。
如果是五百年前知道真相的當下,他必定暴怒難忍,說不定真與阿姨拚個你死我活,但畢竟已過了五百年,他雖余怒未消,卻無殺她之意,因為小魚如今安好在他身旁,為此他可以不再計較。
「以後你再管我的事,別怪我翻臉無情。」
如果不是還念著她的養育之恩,他雖無殺她之意,今天也必與她打一場,不會只是站在這兒與她對質。
「你——」蘭芳深吸口氣,忍住怒氣。「她對你沒有助益,不管是人還是鬼。」
「我不在乎,你若再敢對她出手,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你最好別測試我。」戚冬少轉身拂袖而去。
「你給我站——」蘭芳起身要喚住他,卻突然咳了起來。
「主人。」身旁的奴婢立刻上前拍著她的背。
「沒事,下去。」蘭芳邊咳邊道。
「是。」奴婢起身立在一旁。
蘭芳幽幽地嘆口氣。
「隨他去吧,這事你也別再插手了。」一個滿面白胡的老爺爺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她身旁。
所有人立即恭敬道︰「狐王。」
他伸手在蘭芳背上拍了幾下,她立刻覺得舒服許多。
「都活多少歲數了,你還不知道天道自有規則,你強硬插手,沒有好處,若不是殺了那老僧,你怎會遭落雷擊中,埋下此患?」狐王緩緩說道。
蘭芳喟嘆一聲。「原以為只是毀去兩、三百年修行,沒想幾乎要了我的命。」更氣人的是,老和尚送給小魚的念珠護住了她一縷幽魂,否則閻大人哪能那麼順利將飛散的魂魄再次聚集起來。」
「好好養著身體,別再插手管他的事了,他也大了,無論福禍,他得自己擔待。」狐王拍拍她的手,起身要離去。
「綺色她……」蘭芳欲言又止。
狐王望向遠方的山脈。「她有她的心魔,能不能克服要看她自己,冬少也在試探,她若真動了殺念,那孩子便不會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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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子里,綺色揚手要打向小魚胸口,幾度抬了手又放下,難以決定。
小魚眨眨眼,困難道︰「你別做傻事,師父一會兒要回來了,你討厭我便走吧,我已經好多了,剛剛的事我也不會告訴師父……」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也不想承你的情。」綺色冷哼一聲。
「我沒要你承我的情,你討厭我,我也不喜歡你,你殺死我我不恨你,但你殺死住持,我——」
「殺死你跟老和尚的不是我,是戚冬少的阿姨。五百年前我還不會幻化人形,你們不是我直接殺死的,可我也做了幫手。不過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對妖來說,人命沒那麼了不起。」她原是不想講的,但既然自己已動了殺機,小魚也瞧見了,便沒什麼好瞞的了。
「你這些話我不喜歡听,但我知道自己不夠聰明,沒辦法說服你,可是不管你怎麼說,我對你還是討厭的。還有戚冬少的阿姨,她殺了住持,我……我不原諒她,也恨她。」說著說著,她眼角滾下一滴淚。
對他們來說是五百年前的事,可對她卻只像過了兩、三年,只要想到住持對她的養育,再想到是自己喂他喝下毒藥,心里就難受。
她嗚咽地哭著,想著住持慈愛地模著她的頭,一句一句不厭其煩地教她念經文,當她讓村里其他小孩欺負時,他就會溫柔地為她開解……回憶一幕幕閃過她的眼前,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彷佛還能听見住持慈祥地對她說︰笨一點有什麼關系呢?人太聰明反而會自尋煩惱。你雖然笨拙,心眼卻極老實,待人最重要的是心,不是腦袋,你要記得,別人的心我們是管不著的,但自己的心卻要牢牢地看好,听得懂嗎?
不是很懂。
沒關系,記得做個好孩子就成了。
看她直哭,綺色不耐道︰「有什麼好哭的?人本來就有壽命,就算蘭姨不殺那老和尚,他也會死的。」
小魚抹去眼淚。「我知道,人都會死的,住持告訴過我,但你們害死他就是不對。」
綺色冷哼一聲。「那是你一廂情願的看法。」
小魚吸吸鼻子。「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了,我真的很討厭你……可是住持從小教我要待人慈悲、要為人想,不要心存怨恨,我……我做得不好,但是我一直記著他的話,所以……我會努力原諒戚冬少的阿姨還有你,因為我答應過住持要听他的話,做一個好孩子……嗚……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說完,小魚又哭了起來。
听她如此直率地表達對自己的討厭,綺色並沒有被激怒。她何嘗不討厭小魚呢?帶著殺意的心,沒有減少但也沒有增加,不過理智倒是回來了一點,在這地方,小魚若真要有萬一,自己是逃月兌不了關系的。
綺色放開她,起身道︰「你討厭我最好,我也非常討厭你。」她冷哼一聲,離開花園。
她離去不久,戚冬少正好回來,見小魚躺在地上哭泣,一臉錯愕。「怎麼了?」他蹲下將她扶起。
「師父……」小魚摟住他的頸項,像個委屈的孩子似的,放聲大哭。
「怎麼了,沒事吧?她傷了你?」他的手快速探過她的身體,只感覺她受了一點輕傷,聚靈珠完好如初。
來這里之前,他以法術將聚靈珠層層護住,若是有人想強行毀去,將會被他的法術反噬。他不知綺色為何沒動手,不過也不關心,只要她不來犯,他就會給她一條活路。
「別哭了。」他抹去她的眼淚,眉頭緊皺。「不是警告過你不許哭?」
「我不想待在這里,我們回去吧……」她哽咽地說。
他也不想在這地方多待,雙手橫抱起她,邁步而去。
「別哭了。」
懷里的人還是哭個不停。
「好了,再哭我要生氣了。」
懷里的人置若罔聞,繼續抽泣。
戚冬少瞄她一眼,好啊,越來越不把他的話當話了是不是?「再哭就扒你衣裳。」
小魚紅著一雙眼抬起頭來,臉上都是淚。見她這模樣,戚冬少拿帕子給她擦淚,心里也悶悶的不痛快。
「前天才哭得喘不過氣,今天又哭,真要惹我生氣?」他撫過她紅腫的眼皮。
「不是……就是難過。」她也不想哭,但心里就是難受。
罷剛她已經哭哭啼啼的把在花園的事說了一遍,他自然明白她在為住持傷心,幸好他已事先用法術保護聚靈珠,否則以她這種哭法,難保不會又產生裂縫。
「還有,我忘了……問她為什麼要害死住持跟我?」她打聲嗝。「我只顧著哭,都忘了要問……」
戚冬少擰下眉心,不知要如何開口跟她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更擔心她知道真相後無法接受。
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戰戰兢兢的一天。
「你怎麼了?」小魚撫上他的臉,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如果……」他遲疑。
等了一會兒等不到下文,她問道︰「是不是跟你阿姨談得不愉快?」
她這一提,倒讓他有個引子說下去。「綺色跟你說了,我姨母害了你跟老和尚,你……可怪我?」
她呆愣。「怪什麼?又不是師父殺死住持。」
他拿帕子擦拭她未干的淚痕。「我雖沒有直接害死你們,可姨母卻是為了我才動的殺念。」
「為了你?」她想了一下。「我不懂,我們以前有見過嗎?」莫非她、住持與戚冬少五百年前有交集,不然他姨母為什麼無緣無故要殺他們?
戚冬少實在說不出自己就是小白,只好道︰「以前見過,不過這不重要,我只問你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