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下山前,宜安到她的住處造訪,亦築很尷尬地承受他那略帶責難的眼光,宜安是來與她商量預定演唱會的事項,在討論完之後,他們之間升起一股莫名的阻礙,使得兩人都有些不自然。
「宜安,你是否為我所做的事感到生氣?」
宜安反問︰「你認為我會生氣?」
亦築愧然地絞著手指頭。「我自己知道我的一切表現都很差勁,我不應該答應跟克雷一起吃飯的。」
「可是你卻做不到,亦築,你不必向我解釋什麼,但你卻必須對你自己能夠交代,我故意讓孟克雷以為我們兩人相愛,但我相信他現在必定在暗暗自喜。」
「我想沒有這回事,克雷不可能會暗暗自喜的,他……他知道一切實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宜安有些詫異。
「雖然你為了我做了這一切,但卻無法瞞過孟克雷,一切早就被他看穿了。」
宜安以憐憫的表情望著楚楚動人的亦築。「只要你遠離他,他自然會離你而去,不過,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一定會繼續糾纏你的。」
亦築走到窗戶旁,面對著被彩色燈泡照得明亮的夜總會庭院,幽幽地道︰「我已經愛上他了。」
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宜安不置一詞就離開房間。
那天晚上,克雷沒有到夜總會來,而這令亦築覺得受了很大的打擊,這正表示克雷已深入她骨髓,成為她不可或缺的柱石了。
堡作結束後,她踽踽的步回住所;傷心的上了床,將自己縮在薄被中,她心中難過得甚至想就此一睡不起算了。
第10章(1)
翌日清晨,她再度到海邊晨泳,一看到克雷的身影時,心中的感覺真如自籠中被釋放的小鳥一般的喜悅,這種愉悅使她不禁漾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兩人游完泳後,便雙雙躺在沙灘上,沐浴在清晨閃爍的陽光下,天南地北愉快地交談著,彷佛有默契一樣,總是會避開敏感話題。
克雷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仰著頭望著清澄的藍色天空,有幾只鳥兒在那里飛翔。他一直談論著政治、工作等事。
不久,陸陸續續有人到海邊做日光浴。
克雷站起身來,自肩上揮掉細砂說︰「喝咖啡去吧!或者你今天要去練歌?」
「不!今天不用。」兩人回到亦築的住所,在亦築倒咖啡的同時,克雷拿起她放置于書架上的書,翻了翻,臉上時而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美國?」
克雷以深思般的眼光定神地望著她。「你為什麼如此迫切地希望我離開?」
亦築將咖啡放在桌上,紅著臉說︰「我只是想知道罷了,並沒有你所說的那種意思。」
「老實說,我現在還沒有下決定。」在紐約,有許多決策等著他回去處理,但他卻是寧願每天以傳真機和電話跟總公司的各部門聯絡,為的就是要跟她相處久一點。
「還未下決定?怎麼會呢?」
克雷不想讓她知道,技巧地轉了個話題︰「說真的,你和宜安的關系究竟如何?」
「你問那麼多干嘛?跟你又沒有關系,而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亦築的聲音愈說愈小聲,避開他銳利的目光。
克雷點點頭,「是你托宜安傳話給我的嗎?」
「是的。」
「你和他的關系究竟到了哪種程度?」克雷沒啥好氣地問,看到亦築低垂著頭,他忍不住往最壞的方面猜測。
「嗯……也沒有什麼。我只是將一切都告訴他,我需要朋友。」亦築的最後一句話充滿自我辯解。
「這實在是件惱人的事。」克雷不敢相信她會這麼做,這等于是把他們的私事全公開讓那男人知道。
「我很抱歉,其實我——」
「我覺得你不應該對他說這些,因為我不喜歡讓別人知道我自己的事,尤其不想讓宜安知道。」克雷兩道英挺的眉毛全攏蹙在一起,低沉的聲音里充滿惱怒與不悅。
這一瞬間,亦築被他的口氣惹怒了,她悻悻然地說︰「既然如此,我就只好請你出去,無論你是搭飛機、乘船……或者你想游泳也不關我的事,總之,請你離開。」話雖如此說,但心已被傷得不再完整了。
克雷連咖啡都沒喝,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你是認真的?」
「當然,我確定我是很認真的。」亦築苦澀地道。
克雷沒再說什麼,便靜靜地走了出去。
突然,屋內靜默了下來,亦築有種奇怪的錯覺,彷佛剛才的情景是出于自己的想像;可是當她再次環顧屋內,發覺四周都已無人,而桌上放置兩杯早已冷卻的咖啡,她才領悟那不是想像……周遭的沉默像是嘲弄般地緊緊籠罩住她。
以後的數天,亦築的心情一直非常郁悶。宜安曾以焦慮和同情的眼光看著她。
「他已經在兩天前搭飛機回美國了,這個消息是旅館的工作人員告訴我的。」
亦築點點頭,勉強擠出顫抖的笑容。「反正就是這樣,一切都已結束了,謝謝你,宜安。」
「不必謝我,除了把自己當成笑柄之外,我並沒有做什麼事,如果我知道你和他的關系那麼深的話,就算打死我,我也絕對不會去做那件事……」
「對不起,這全是我惹出來的禍。」
「的確,你說得一點都不錯。」宜安的回答相當無禮,但又立刻放棄了他的報復舉動,溫柔地笑著,「但是我們應該忘記這件事,反正他也沒傷害到你,而且人已經走了。」
他停了一會兒,似下定決心地問︰「他沒有對你怎樣吧?」
亦築感到渾身發熱,連忙搖頭,「不,沒有。」
宜安皺著眉。「對不起,我只是擔心,就算我沒說好了。」
于是,亦築又再度過著那種寧靜的島嶼生活,她每天的時間都消耗在海邊和夜總會的工作上,宜安偶爾會約她出去吃飯,但她一律拒絕。不久之後,他也認為兩人之間將不會再有任何希望,因而放棄了邀請。
宜安的人很好,她也很喜歡他,可是她下定決心,不管是哪個男人,她都不會再跟他們有所牽扯。
合約還未到期,亦築開始定下心來考慮回台灣的事,在巴哈馬工作的期間,她賺了不少錢;所以,回台北後雖得花些時間找工作,但一時之間卻不必為錢的事煩心,而且她已開始懷念台北繁亂的交通……
***
終于契約到期了,亦築收拾好東西,又對她住了半年的房間環顧一回,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而向宜安道別比亦築想像中更困難,送她到機場的宜安,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教亦築不知如何是好。
在她要進入候機室時,宜安突然將她拉過去吻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亦築發覺自己給了他一個很大的打擊,心中滿懷歉疚地搭上飛機,她為自己一直未曾發覺這點而自責不已,雖然她早已知道宜安喜歡自己,但卻從未想到他放的感情竟比自己想像中還重。
當然,這並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愛著,但不同的是,這次愛她的男人,是她願意且想回報的,如果她沒有踫到孟克雷的話,也許她會愛上宜安,不過……
她凝視著機翼下流逝的雲朵。心里納悶著為什麼明明有個好機會,自己卻要眼睜睜地放棄它?如果在另一個不同的機會或狀況下踫到宜安,她也許會成為他的妻子,過一輩子平凡樸實、但卻幸福快樂的日子吧!
一回台灣後,她就立即趕到她原本住的那幢大樓,在電話里房東答應租給她一間小鮑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