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靖濤半坐在床上,已經穿上了睡衣,小骯以下的部分則蓋在素色絲被下,他靠在床頭,正氣定神閑地看著她,不知看了多久。
「怎麼,不過來拿嗎?」見她站在原地半天,抱著衣服抖如秋風落葉,就是不轉過身來,連靖濤微笑地開口,語氣輕柔淡雅得讓人——至少讓屋里唯一的另一個人——毛骨悚然。
「咕嚕。」雲卷悄悄吞了口口水,小巧白女敕的腳丫繃得緊緊的,不著痕跡地向著大門的方向偷偷蹭出了一點點,只剛一點點……
「不是要毀尸滅跡,死無對證嗎?」聲音突然又傳來,依舊低沉溫潤得好听,卻無端讓室內溫度陡然降低了好幾度。
媽呀!他到底醒來多久了,他怎麼知道她的詭計?夏侯雲卷抖得連白玉貝齒都開始發出細微的打架聲,腿兒更是軟得幾乎要跪倒在地。連靖濤的語氣分明傳達著他已經開始生氣了的信息……嗚——誰來救救她呀!
連靖濤危險地眯起幽邃清瞳——這丫頭居然還想逃!
其實,她從他的懷里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只是,听到她小聲嘟囔著什麼毀尸滅跡、若無其事,所以他決定暫時裝睡,想看看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想玩出什麼把戲。
本以為,經過昨夜後,她至少會老實地跟他徹底肯談一番,誰知,這丫頭竟然還是想粉飾太平後就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地溜掉。
她一再重施偷溜故伎的鴕鳥行為簡直氣壞他!所以,他決定小小懲罰她一下。
「怎麼,還不肯轉過身嗎?」聲音冷冰冰的。
他的不悅甚至已經不再含蓄地使用暗示了。硬邦邦的語調讓她心驚膽戰得幾乎想立刻跳起來就跑,同時,心中也莫名涌上委屈來——他從來不曾用這麼冷硬的語氣對她講話呢。
夏侯雲卷眼兒一閉,心一橫,算了,死就死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事情都到這分上,不如及早認命的好。她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毅然轉過頭來,可惜,緊緊閉著的眼兒,皺得可以夾死蚊子的細眉,還是泄露了她的膽怯。
仿佛生怕這些還不夠,她在轉過身後,又迅速低頭折頸九十度,並且不敢再抬起,所以錯過了他溫柔似水、深情憐惜的眸光。
「還不過來,難道要我瘸著一雙跛腳下去請你嗎?」連靖濤被她明明怕得要死,還偏要逞強地裝出一副義無反顧的慘烈神情逗得幾乎要失笑出聲,他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又裝出冷硬憤怒的聲音,故意尖刻地嘲諷。
好刻薄!罵她就罵她嘛,反正是她罪有應得,但干嗎要貶損自己呢?夏侯雲卷下意識地縮縮肩,委屈地咬咬水女敕的唇兒,直覺想回嘴反駁他的自我貶低,又不敢抬頭,以至于錯過了發現真相的好機會。她頓了頓,咽下滿月復為他抱不平的話。怕歸怕,不平歸不平,那句「瘸著一雙跛腳」依然敲進了她的腦袋,提醒著她他行動不便是事實。于是,雖然滿心不情願,她還是慢吞吞地蹭過去——她終究還是舍不得他辛苦。
好一會兒,她終于畏畏縮縮地挪到了床邊,耷拉著小腦袋,一雙小手無措地扭著懷里衣服的一角,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連、連大哥……」無辜得像只做錯事的小貓兒。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好一會兒,連靖濤投降地低嘆一聲︰「唉……我該拿你怎麼辦?」都已經到這分上了,她居然還是一心想要逃,他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竟讓她如此怕他?
連靖濤大傷腦筋,殊不知,他的為難看在夏侯雲卷眼里又變成了另外一個意思——他後悔了!後悔奪取她的處子之身,卻不得不負責——他是個負責任的人。他正在為自己昨夜的事情而後悔。他後悔亂性吃了她。他竟然吃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從此黏上了一個甩不掉的大麻煩!
她徹徹底底誤會了他!
淚水涌出來模糊了視線,讓她看不清他的臉,夏侯雲卷心碎欲絕——他真的一點兒都不喜歡她!原本,他叫她回來的時候,她害怕歸害怕,但內心深處依舊有著一丁點兒奢望——也許……他會有一點點兒喜歡她……
可是,他竟然是這樣一副為難的樣子!
第9章(2)
夏侯雲卷小手扭呀扭,十指幾乎打成凝脂白玉的如意結,她悄悄深吸口氣,努力平息滿腔的洶涌淚意,勇敢地抬起頭,盡量維持平靜地開口,卻依然忍不住泄露一絲絲心碎的顫抖,「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不會要你負責。這只是個意外,是我昨晚喝醉了酒,你不必在意,反正我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你不用為此事耿耿于懷,我……我們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就……」
「沒發生過?」連靖濤擰眉,漂亮的瞳眸不悅地瞪著面前的小女人,「你居然說當成沒發生過?!你當昨晚的一切是什麼?游戲嗎?」他的聲音漸漸嚴厲起來,「你太叫我失望了……」
「那不然怎麼辦?!」夏侯雲卷忍不住大吼,無法忍受他竟然用那種失望的眼神看她。她感到深深的、被冤枉的委屈,尤其那個冤枉她的人還是她最深愛的人——他當她是什麼?他以為她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生嗎?如果不是他,他以為她會隨便讓人近身嗎?「怎麼可能是游戲……怎麼可能……」她痛苦地閉上眼。
「那你為什麼要我當一切都沒發生過?」連靖濤緊追不舍。
「你根本不喜歡我不是嗎?我何苦為難你,何苦讓你為了負責任,而出賣斷送自己的一生幸福?尤其這根本不是你犯的錯誤,你是受害者,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傷害人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是被傷害的人。你為我已經做了那麼多,幫助我渡過許多難關,這些年如果不是你,我根本撐不下去。我不能再讓你為了我的錯誤而賠上自己的後半輩子,我不能再讓你被強迫地背負著贖罪的心情,不甘不願地痛苦一輩子……」她故作堅強、平靜,但長睫毛的掩映下,不小心滴落到雪白手背上的水滴還是出賣了她的心事。
看著暈開的水跡,連靖濤心軟下來,原本冷怒的面孔軟化成憐惜的柔和,心疼的情緒充滿胸口——她全是為他在著想,都失身了,居然還在為他是否心甘情願著想,這傻乎乎的小東西……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心甘情願呢?」他柔聲低問,眉眼間流動著深情。
「我當然知道,你從來都不喜歡我這樣的女生。」她有些哀傷地低語。
又回到了老問題上!連靖濤揉揉額角,有些頭痛地看著眼前楚楚可憐的人兒,實在無法理解她為什麼就是死死咬定了這一點。
「那我喜歡什麼樣的?」他不動聲色地問。
「你喜歡女生溫柔婉約、甜美體貼、善解人意、柔情似水、擅長廚藝、很會照顧人、懂得為丈夫著想、不會給人添麻煩……」她越說越傷心,到後面幾乎哽咽不成聲。
連靖濤挑眉——和昨晚她說的完全一樣!只不過昨晚,她數到一半就醉醺醺地轉移了話題。是誰說的?他怎麼不知道他喜歡這樣的女生?
「誰這樣誤……告訴你的?」其實,他想說的是,誰誤導了她。
「……」她垂頭不語。
但顯然連靖濤不打算再放過她,執意要把事情弄清楚。
「在你心里,誰是最了解我的人?大概是我唯一的親人女圭女圭吧,畢竟,只有她才是唯一和我日夜生活在一起的人……」他記得昨晚談到這個話題時,她在醉意燻然之間曾模模糊糊地提過佷女的小名,所以,他打算試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