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她都搞不清楚,到底為什麼她當時就仿佛中了蠱一樣,乖乖地听從了他的話。現在,她只慶幸,幸好她還夠鎮定,沒有將自己的心虛表達出來,雖然,她懷疑他根本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寧靜的社區里,晚春晌午的陽光照在雲卷身上,暖暖的,她坐在台階上看著草坪發呆,昨天為了看完老爸交給她的天書,她熬夜到凌晨三點,卻還遺留著一大堆的問號,真是郁悶!心里想著那堆用火星土語寫出的公文,她不知不覺中開始點起頭,不一會兒就夢向周公去也。
連靖濤回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一幅情景——一個粉雕玉琢的豆蔻少女,坐在白色台階上,頭歪歪靠著身後的柱子,睡得香甜,腳邊放著一個大背包。
「雲卷?」連靖濤驚訝地看著睡得香甜的小女孩,她怎麼會坐在這里睡著了?
「唔……」夏侯雲卷感覺有人搖她,揉著困頓的大眼抬起頭,面前赫然是連靖濤俊美出塵的溫雅笑容!
她心頭猛地一跳,臉有些熱。不自在地伸手攏攏散下的發絲,勉強收斂自己的心神,壓下那股突生的奇怪情緒,暗罵自己小家子氣——不過是個漂亮得娘娘腔的臭男人罷了,有什麼了不起。
「你怎麼在這里睡著了?」連靖濤聰明地不對她女敕頰上飄起的兩朵紅霞作出任何評論,只是幫她拎起書包,「為什麼不進去?」
「沒人。」夏侯雲卷撇撇嘴。
「恩不在嗎?」連靖濤驚訝地問,邊掏出鑰匙開門。
「沒。」誰知道那浪蕩子混哪里去了!她本想這樣說,可是面對他,這樣粗魯的話她就是說不出口,只能悶悶地站起身跟在連靖濤的身後。
進到屋子里,連靖濤放下手中的課本和袋子,為她端來一杯果汁,「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
「我來收昨天交給大哥處理的公文,下午要用。」夏侯雲卷接過杯子,冷淡地回答。
端著杯子輕輕嗅了嗅,有些驚奇,竟是隻果的味道。雲卷小心地先喝一小口,又發現是自己喜歡的那種牌子——一個星期來,在這里她只肯喝白水,因為雖然這里備有不少飲料,但根本不合她的口味,大哥雖然疼自己,但一向粗心大意,根本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的,那麼,就一定是他了……她不自覺想彎起唇,卻突然發現自己面前站的人正是他本尊,她趕快收斂了笑意——怪了,她干嗎要高興?
「恩可能要等一下才能回來,你先在這里等等吧。」連靖濤滿意地看著她很快喝下大半杯果汁,將她的每個細微表情盡收眼底,狀似隨意地開口,「我現在去做午飯,你要不要吃?」
「我不餓……」
「咕嚕——」一個不給面子的聲音從她的月復部傳來,她女敕女敕的粉頰霎時窘得通紅,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連靖濤仿佛沒听到那個聲音,對她友善地笑了笑,轉進了廚房。雖然相處才一周的時間,但她倔強別扭的個性已經被他模個七八分了。
看他的身影消失,夏侯雲卷坐到沙發里,拿出父親交給她的功課,開始專心用功。可惜,沒多久,一陣陣米飯的香味伴著電飯鍋提示的聲音從廚房隱約傳來;接著,又有炒雞蛋和火腿的味道加入;然後是玉米濃湯,攪得她根本沒心思看文件上那些蝌蚪一樣的英文。她有些憤憤地丟下筆︰討厭!他們的房間布局為什麼這麼不合理!廚房怎麼可以距離客廳這麼近!不一會兒,廚房的動靜消失了,可是火腿蛋炒飯和濃湯的香氣卻更濃郁了,一陣陣地飄進客廳,刺激得她的唾液腺不斷工作,肚子也又開始唱上了小曲兒。
夏侯雲卷暗罵自己不爭氣,她有些賭氣似的抓起筆,想繼續看那些文件,卻突然發現眼前的文件篇幅長得煩人,其實那不過是份長度普通的文件,至少和她今天早上看的那份比起來,要短好多。
這時,一陣輕微的拐杖點地的篤篤聲靠近,她抬起頭,不發一語,靜靜地看著一臉溫潤淡柔表情的連靖濤。
連靖濤溫和一笑,輕聲開口︰「我好像做多了,可是我一個人吃不下,你可以幫忙吃嗎?」
「……」她沉默。
「可以嗎?」等了一會兒,不見她回答,他耐心地又問,並且仿佛自語地說,「我很少下廚,所以只會做些簡單的東西,卻總是掌握不好分量。」然後,他為難地抬眼看她。
雲卷頓了一下,還是沒有講話,但是一臉不情願地站了起來,向廚房走去。
看著倔強的小背影,連靖濤微微露出一抹淡笑。
吃過飯後沒多久,夏侯恩回來了,她問他要那堆交給他處理的企劃時,他乖乖地拿了出來。也許是因為愧疚,一個星期來,她交給夏侯恩的東西,他全都乖乖按時完成了,並且每次都拿討好、愧疚的表情望著她——像可憐的流浪狗。
夏侯雲卷接過那堆卷宗,大概翻了一下,心中有些微的詫異——又全都完成了。
她抬起頭打量著自己的大哥,老實說,作為夏侯恩的妹妹,當然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他絕對不是做商人的料,也一向討厭接觸集團事務,真的讓他接手集團可能不是集團倒了,就是他瘋了,而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不然他也不會逃家逃得凶了。嚴格來說,他這也算是對夏侯集團數萬員工負責,只是陷害自己的親妹妹就不夠意思了。所以,當初找來這里也只是打算揍人泄憤,根本沒打算揪人回家,留下文件給他處理也純粹是心理安慰——那些企劃原本是父親留給她的作業,可是她一改再改,始終無法獲得父親的點頭,交給他只是想他體會一下同甘共苦的樂趣,沒道理她在集團里學得像頭牛,他卻天地任逍遙,但基本上,她根本沒打算他能完成的。可是,他不僅第二天交出了成品,還完成得完美無缺——她把那些企劃拿到公司給父親過目後,父親贊不絕口。
她滿心疑惑,于是陸續又將一些企劃交給了大哥,一次、兩次……並且難度越來越大,可他這次不僅沒被嚇得逃跑,還竟然都按時完成;一次是幸運、兩次是巧合,但三次、四次,連著整整一個星期他都能按時交出完整的、完美的企劃,這實在太詭異了。
「其他的文件明天要,」雲卷從背包里拿出一疊新的待處理公文,並從其中抽出一分文件夾,遞給夏侯恩,試探地開口,「這是新的企劃,初步預算大概要超過一個億,一周後就要……」同時她小心地注意著夏侯恩的臉,想看出一些端倪。
可是,沒有。夏侯恩一臉討好的笑容,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按時交作業。
疑惑更深了,她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沒說什麼,只是深深看了大哥一眼,就離開了。
夏侯恩站在門口,戲劇化地以一出「十八相送」恭送小妹——為了澄清自己的確是愛妹人士,絕對不是什麼專門陷害妹妹的狼子小人,一周以來每次雲卷來時,他都必唱一首《久別的人盼重逢》,雲卷走時他則以這出「十八相送」撒淚揮別。當夏侯雲卷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社區街道盡頭,一個清淡嗓音在夏侯恩背後響起︰「行呀你,夏侯恩。」
聲音不大,卻令夏侯恩汗毛霎時立得筆直一如鋼絲。他暗叫一聲「完蛋」,轉身同時迅速換上諂媚的嘴臉,肉麻兮兮地翹起蘭花指,「啊呦,討(濤)淘(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