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她那爽直的性子,肯定對其他人也是這般豪氣、潑辣的,他不會這麼倒楣,偏偏是唯一的一個。
然而,心底深處的某個部分,卻因她替他著想的心意暖和了起來。
展觀風詭笑不止,「是不是瞎扯,以後就知道了。」
第四章
刑軦和展觀風是第二次來寧遠鏢局了,雖說這一回是應邀而來,但卻比上回感受到更多的不踏實。
斑大堅固的建築物前是一片寬闊平坦的練功場,幾十名武師在那兒揮拳踢腿、舞刀弄劍,吆喝聲洪亮整齊,肌肉與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濃厚的陽剛氣息縈繞不去。
兩人上門求見時,說明了是應二小姐之邀前來,守門的僮僕滿臉驚訝,但仍說得先跟他們當家通報一聲才行。
于是,他們兩人又站在張錦童面前了。
張錦童倒是不意外他倆的再次到訪,劈頭就問︰「蓮兒答應了?」
刑軦模模腰間大刀,頗是無奈,「還沒,我們這次是來舞刀給張姑娘看的。」
「舞刀?那丫頭又胡來了!」他滿臉的不贊同。那丫頭都十八了,整天找人練武比試,一點姑娘樣都沒有,這要他怎麼替她找個好婆家?
又?他笑笑地瞟了師弟一眼。就說自己不是特別的吧,這是她慣有的行徑。只是在釋然之余,競發現有一抹失落浮上心頭。
「爹!你攔住我的客人做啥?」一道紅影掠窗而入,須臾間已至張錦童身前。
「跟你說幾次了!在家里要好好走路,別飛來飛去的。」他剛正的臉龐有些蘊怒,隨即又不好意思地對兩位客人笑了笑,「教女無方,讓兩位見笑了。」
「哼!爹,你有閑功夫在這邊教訓我,還不如去看看大姊,我看她快等不及了。」張紅蓮涼涼地撂下話,不理會怒容滿面的爹親,逕自走向刑軦,「大熊,我們走吧。」然後才附帶跟展觀風打個招呼,「展公子。」
一聲怒斥隨即響起,「蓮兒,你太失禮了!’即便刑軦真像頭大熊,她也不該這麼稱呼人家,別人還以為他張錦童管教不好女兒,才會讓她如此肆無忌憚呢。
她一手攀住刑軦肩膀,滿臉笑容,「大熊,你介意我叫你大熊嗎?」
聞言一愣,她叫都叫了,現在才來問他不會太遲了嗎?「呃!不會。」
「爹,你听見了,他都不介意了,你緊張個什麼勁兒!」
「你一個大姑娘,對男人動手動腳的,像什麼樣子!」他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瞧女兒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肯定已不是頭一回了,這教他顏面往哪兒擱啊!
「哼!他又沒說不行,爹,大姊還等著你吶!」她朗笑幾聲,便拉著刑軦的胳臂往外走,「你吃過了嗎?」
「嗯。」他回頭對一臉羞慚的張錦童笑,表示自己不介意,請他不用擔心。
「那我們先去看玉雕蟾蜍,你再舞刀給我看。」她拉著他直接穿過回廊進入後院,映入眼簾的是造景優美、林木扶疏的庭院,中間有一片修剪整齊的大草坪,幾棟小樓各據—隅。
她拉著他的手邊走邊介紹,「那是我住的‘紅蓮樓’,這是我大姊的‘清萍樓’,我爹住在那邊的‘浩然樓’。我娘死得早,現在就我們三個住在這後院里。你以後有事,可以來這里找我。」
展觀風在他們身後走著,越瞧越覺得前頭兩人挺登對的,師兄虎背熊腰,一襲黑袍;張紅蓮高挑修長,一身火紅勁裝,緊挨著身邊壯碩的身影而行,倒也有點小鳥依人的味道。
當他們走到一棟紅磚砌成的小樓前,她推開門扉,揚聲叫喚,「小八。」
一名梳著丫頭髻的年輕姑娘從屋內走來,福身行禮,「二小姐。」
「你去把那只玉雕蟾蜍拿來。」交代的同時還不忘推推刑軦,要他在桌邊坐下,「再沏壺茶、拿點吃的來。」
刑軦打量這間處處紅艷的屋子,看來她真的很喜歡紅色,大紅的衣裳、紅檜制的桌椅家具、紅色的地毯、連窗上的貼花都是紅的。
「是。」名喚小八的丫鬟好奇地看向面生的兩人,臨出門時又回頭望了兩眼,這才領命去準備東西。
「你們等等。」她突地轉身走入屋內,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柄長劍。
「我們說好不比劃的。」他退後—步,出聲提醒她。
展觀風看向那柄攘著紅玉的長劍,不正是那日在林間斬傷五名大漢的長劍?他還記得她使起劍來威風凜凜、身手不凡,這會兒她又想斬誰了?
張紅蓮刷地抽出長劍,挑動手腕之力揮動劍柄,森冷的劍身劃過冰冷的空氣,銀光閃閃,映上她火紅的身影,顯得迷離且詭異。
「我拿我的劍玩,干你什麼事?」她舞弄完畢便收劍入鞘,在紅木椅上落坐。
刑軦對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百般模不著頭緒,只隱隱覺得她舞劍的模樣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紅蓮姑娘,我們以前見過嗎?」他最後忍不住問道。
她一陣愕然,這大熊還真忘了他們在京郊樹林見過面?心思一轉,那天的事可不能傳到爹耳里,因此他忘了也好。
「沒見過。」她簡單地回答,轉過頭不再看他。
「二小姐。」小八拿著一個托盤進來,輕手輕腳地放在桌上。
「你可以下去了。」她挽起袖子張羅著,給三人各倒杯茶後,再將一盤點心推到刑軦面前,「多吃點。」
展觀風忍不住出聲調侃,「張姑娘,你怎麼只顧著師兄?」
「對喔。你要不要也吃點?」她伸手將盤子推到兩人中間,瞪視刑軦一眼才說︰「我是想這大熊食量驚人,不先喂飽他,等會兒舞刀喊餓,可是會掃興的。」
順手取餅托盤上的紫檀盒子,拍去上頭的灰塵掀開盒蓋,她拿出一只紅玉雕成的蟾蜍放在桌前,「這就是蟾蜍新娘子。」她听爹說了這個有趣的名字,不愧是咸化老魔頭,雕的東西怪,名字也怪。
那是一只由艷紅且略帶透明的紅玉雕成,巴掌大小的蟾蜍,低著頭、斂著眼,前腳縮到身下,真有幾分新娘子嬌羞的神韻,說它是蟾蜍新娘子也倒名副其實。
「難怪你要它。」刑軦手里拿著桂花糕,端詳蟾蜍新娘子,作下這個結論。
「為什麼?」她十分順手地拿下他胡子上的糕點渣子,再拉整他的衣襟。
他心神一震,連忙躲過她過份親昵的手,「紅蓮姑娘,我自己來就行。男女授受不親,你別老是動手動腳的。」他只穿一件,差點給她模到胸上來了。
她悻悻然地縮回手,下一刻,又賭氣地伸手在他胸膛上胡模亂搓。
「你這大熊禮貌過頭了,江湖兒女哪講那些繁文耨節?而且模一下又不會少塊肉,你這麼小氣作啥!」
他小氣?!「喂!你還來?」受不了她不規矩的小手,更受不了自己逐漸動搖的決心,干脆抓著食物跳離桌邊。
最後她也氣得拍桌而起,追著他滿屋子跑,「我昨天模你,你也沒說什麼,現在裝害羞也太遲了吧!」
她隨手抓來一只青瓷花瓶,往前面的人砸去,「你給我站住!」
他怕東西摔了,只得回身接住花瓶,見她還想丟一個看來價值不菲的琉璃紙鎮,連忙叫道︰「你別亂來,東西要錢的。」
她快氣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扔了再說,「姑娘我有的是錢,只要你過來我就不丟,你過不過來?」
刑軦接下凌空飛來的紙鎮,冰涼的琉璃握在手心,傳來陣陣涼意,「好好好,你別再丟了,我過去就是。」這姑娘太悍了,他實在敵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