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讓開!讓開!」野蠻的吆喝粗暴的打破她的冥想。
一匹巨大的黑馬招搖的馳過大街,揚起漫天塵土,街上的人群紛紛慌張的往兩邊閃避。
馬背上的騎士不正是今早看到的胡大少?
他威風凜凜的高踞馬背,手里抓著一條烏亮的長鞭,使勁抽打馬臀,還不時揚起鞭子威嚇兩旁的人群,一副唯我獨尊的派頭。
衛欣冷眼一瞇,靈巧的避開混亂的人群,轉往右側的小巷,不料卻撞到倚在小巷牆邊的黑袍男子。
她喃喃說了聲「失禮。」便要繞過那堵高大的人牆。
怎知那堵人牆卻如影隨形的擋在前頭,幾次繞不過去,她才抬眼瞪向那人。
「姑娘貴姓?芳名?」男子低沉的聲音要笑不笑的,灼亮的眸光緊緊黏著她清麗的臉龐,好奇著她會作何反應。
衛欣打量眼前冒失的男子。高大的身軀包覆在黑袍里,猶如刀刻的粗獷五官瓖在線條剛毅的臉上,散發純男性的氣息,一雙灼亮的眸子在黝黑的皮膚上顯得更為攝人。他抱胸低頭審視著自己,唇角掛著一抹笑。不知怎地,她覺得那抹笑很礙眼。
「讓開。」平靜的聲音里不見一絲情緒。
「姑娘,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男子一派悠閑,絲毫不把她的驅逐之語放在心上。
衛欣不為所動,「我沒必要回答你。讓開!」一邊注意周遭的動靜,若這人意圖不軌,干脆直接轉回街上算了,那匹笨馬應該走遠了。
「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呀!」男子不死心,再接再厲的說,深邃的眸子閃動淘氣的光芒。
對猛獸那麼溫柔,對人就這般冷冰冰?此刻,好奇勝過了他對女子的厭惡,他想看看她外冷內熱的性子可以打破多少他對女子的厭惡。
「哼!」衛欣冷哼一聲,轉身往恢復熱鬧的街道走去。
「唉呀!還真的走人了,我好可憐唷,都沒人跟我玩!」男子在衛欣身後以不大不小的聲量說道,裝腔作勢的可憐語調,讓人想揍他一拳。
哼!還理會你這無禮怪人不成!
衛欣心中甚是不快,不理會那調侃人的聲音徑自走著。不一會兒,已把那人遠遠拋在身後,然而那雙灼亮的眼卻在不知不覺間烙上她的心版。
黑袍男子看著衛欣的背影,若有所思。唔,脾氣挺硬的,不過是拿話逗逗,就轉身走人,若是真的生氣了,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火花?眼前閃過晨間在她眼中捕捉到的火花,他不禁越發興奮。
第二章
深夜,天空一片漆黑,蒼白的月兒被烏雲覆蓋,僅放出幾絲銀光,冷颼颼的夜風掃過空無一人的街道,卷起地上的落葉。
一條身穿黑色勁裝的縴細身影隱在暗處,敏捷的穿過曲曲折折的巷道,蒙著黑布的面孔,露出一雙線條柔和的眼眸,眸光卻似秋月般疏離。
衛欣無聲的疾奔至紅牆邊的大樹下,略探頭打量四周。白天已在這附近走過一回,攀過這道牆,應是胡府的廚房,這棵大樹枝葉繁密,可隱去身影,順利進入胡府不成問題。
心意一決,她縱起輕盈的身子,借著粗大的樹干,一躍而上牆頭,迅速觀察過牆內地勢後,一個翻身,無聲無息的落到草地上,快速掃視牆內的建築。
近處,一間頗大的廚房傳出嘈雜的交談聲和鍋鏟踫撞的聲音,陣陣食物香氣自大開的木窗飄散而出。遠一點,幾個房間燈火通明,絲竹聲和調笑聲震動華麗的窗紙,搖撼凝窒的夜氣。一班巡夜的家僕手持風燈在庭院里來回走動,間或發出幾聲低語。
「三更半夜還在尋歡作樂?果然是奢靡的胡府!」她在心里嘀咕。
眼角瞥見一口大井,她眸光一閃,一個好主意驟然成形。
呵!這下可好玩了!看看四周無人,她伏低身子,慢慢湊到井邊,掏出一個黃色紙包,就著月光確定一下,隨即將紙包內的粉末全數倒入井中。
想到明天胡家眾人的下場,她嘴角微揚,快意滑過眼角眉梢。
重拾久違的暢快心情,讓衛欣憶起兒時在自家庭院里嘻笑玩鬧的情景,那時,娘親總是又好氣、又好笑的叫她小調皮,因為她總是成天想著整人的把戲,搞得一些叔伯嬸姨頭痛不已。
然而,往事已遭火舌吞噬,如今的她……唉!
一個搖搖晃晃的男子從仍奏著絲竹的房間走了出來,後頭跟著一條小心翼翼的身影。
衛欣拉回飄遠的思緒一看,好眼熟的身形,眼珠子一轉,她閃身隱至更隱密的角落,偷听兩人的對話。
「少爺,小心,這邊一條溝!」家僕裝扮的人急急伸手扶住男子。
「唔……」差點跌倒的男子被後邊的人一扶,倚在牆上喘了幾口氣。
「我……我交……交代的事……辦、辦好了沒?」他醉得厲害,口齒不清,開口便沖出一團渾濁的酒氣。
「當然!當然!少爺的吩咐,小的早就辦好了。那死老頭可拗的很,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捉回來。」其實是一拳就把他打昏了,但他胡天扯地、夸大其詞,就盼著少爺多給點賞錢。
「人呢?嗝!」男子擦擦嘴邊殘污的酒漬,胖手亂揮亂甩。
「關在柴房。」
「嗯,沒……沒被人……人瞧見吧?」
「當然,我們把他裝在麻袋里,用馬車運回府的。」跟隨胡作歹為的少爺多年,這跟班使壞的本事自是精熟。
「辦得……好!明……明兒個去……去帳、房領一……百兩……賞銀……」
「多謝少爺賞賜!」跟班猛搓雙手,連連涎笑。
兩人歪歪倒倒的往庭院邊際的柴房行去,衛欣隱在暗處听著他們的交談,一雙冷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看來是胡少爺和那跟班。
天邊的星子微微顫動,打更人響亮的梆子聲敲過三更,夜已深。
衛欣小心的尾隨兩人到了柴房,透過微敞的破窗,看到胡少爺和跟班的背影,一名奄奄一息的老人在他們腳前曲縮著身子。
「喂!臭老頭!醒醒!」跟班用滿是塵土的髒鞋猛踢昏睡中的老人。
「唔……好疼……」老人在昏睡中喃喃自語,費力的撐開垂皺的眼皮。
「醒來!我家少爺有事問你!」跟班惡聲惡氣的,又踢了老人一腳。
老人張眼便看到這凶僕的丑惡嘴臉,一下子,滿腔的憤怒涌上心頭,精神驟發,嘴一張便咬上這惡僕的腳脛。
「啊!可惡!賓開!你好大的膽子!看來是還沒吃夠苦頭!」跟班抬腿想再踹幾腳,卻膝頭一軟,跌了個狗吃屎。
「啊!」他摔得渾身發疼,還模不著頭緒,就趕緊胡蹭亂蹬的從地上爬起來。他望望四周,沒人啊,邪門兒了!頓時毛骨悚然,該不會是撞鬼了吧?
在窗外偷窺的衛欣拂去手上的泥土,快意滑過心頭,冷眸稍稍有了溫度。
「你們這幫匪徒!把我女兒還來!」老人蒼老的嗓音里飽含沸騰的憤恨與不甘。
胡少爺氣憤間連酒都醒了一半,連珠炮似的丟出一串話,「哼!你那女兒挺有本事的嘛,又哭又鬧的,搞得我興致全無,本少爺最不喜歡的就是不順著我的女人,識相的就幫本少爺去勸勸她,要她乖乖做我的姨太太。不然,有你苦頭吃的!」
「休想!」老人恨恨的啐了一口。
「不知好歹的東西!」胡少爺大腳一抬,眼看老人就要遭殃,一顆石子突地劈空發至,「噢!」胡少爺腰間吃痛,「踫」的一聲,踉蹌撞上身後的木牆。
苞班一驚,連忙湊過來攙扶他,「少爺,您還好嗎?」不會又撞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