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苡玦一看到名片上爬滿英文,想也沒想地將名片放到一旁,反正她有看沒懂,不如省點力氣。
「你打算在台灣待多久?」
「還不一定,大約是一個月。」這必須看任務進行得順不順利。
「打算做些什麼?」她還以為是住幾天,希望他不要太難伺候,也不要太煩她,光是工作她就快累死了,可不想再背上一個責任。
「四處走走看看。」他謹慎地選擇詞匯。
想起他迷路的那天,她不禁笑了,「你的中文說得很好,在哪里學的?」
「家母是台灣人,自小便教我中文。」身分是假,這點倒是真的。
黃苡玦擰眉打量他深刻的五官和一頭金燦燦的鬈發,「你不像是混血兒。」
諾頓淺笑,「家母有一半的美國人血統。」大多數的人總有這疑惑。
她半信半疑地瞅著他,「又是台灣,又是美國,你到底是哪國人?」他瞥眼她手邊的名片,想起她那天的破英文,又是一笑,「家父是英國人。」他的血統還真復雜,說不定再扯下去,他還會說他父親是半個瑞典人或是半個德國人。
「總之,你是英國人。」見他點了頭,她決定尋根話題到此結束,話鋒一轉,回到她真正在意的事,「你來過台灣嗎?」
「陪家母來過幾次。」他舉杯喝口茶潤潤喉,突然發現她的坐姿很不自然,像是背上壓了玦大石頭,逼得她向自己鞠躬,臉色也蒼白得嚇人,「你不舒服?」
是很不舒服,但這不重要,趕快搞定他才是當務之急。
「沒什麼。」她調了下坐姿,試著挺起腰桿,卻力不從心。
見她俏瞼沁出一層薄汗,粉唇抿得死緊,似是強忍痛楚,他不自覺地鎖緊了眉心,「不舒服就去休息,我們可以晚點再談。」
她深吸口氣,努力忽視益發明顯的疼痛感,「不,我還可以撐一會兒。」不理會他不贊成的眼神,她逕自繼續未完的話題,「既然語言不成問題,也不是第一次來台灣,你可以靠自己「四處走走」吧?」
諾頓盯著她頰邊的晶瑩汗珠,克制著伸手擦掉它的莫名沖動,「我可以照顧自己,你……」才要學著照顧自己。
「王嫂!」她突地揚聲叫喚,打斷了他的關心。
被丈夫拉走後又跑來門口站崗的王嫂,以超乎她年紀的速度奔向黃苡玦,一見她冷汗涔涔的慘白臉蛋,立刻喳呼起來,「怎麼會這樣?我去請醫生——」
「不用了。」她疲憊地揉揉酸痛的肩膀,「你帶他到客房去,看看他需要什麼。」
王嫂遲疑地看向眉心深鎖的諾頓,還是放不下心,「那小姐——」
「我在這里躺一下。」頭一轉,猛地對上盛滿關懷與不舍的褐眸,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啐!帥哥就是有放電的本事,沒事沒事,只是嚇了一跳。
她定定心神,才對他說道︰「需要什麼盡避開口,不用客氣。」
諾頓欲言又止地望著她,最後還是放棄了。
這女人不但獨立、有個性,還愛逞強,只要他不走,她就會逞強下去。
他嘆了口氣,「謝謝。」起身跟著王嫂走向樓梯。
黃苡玦在兩人轉身的瞬間即歪倒沙發上,美艷的臉蛋痛苦地皺成一團,蠟白的唇不住喘氣,「太夸張了,竟會痛成這樣!」都怪她日子過得太閑適了,不過是搬搬東西,也會痛得哀哀叫了好幾天。
諾頓在樓梯上看到這一幕,沒來由的揪了心,眉宇間浮上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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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庭院一角,一道修長的身影躲在樹叢後,鬼鬼祟祟地講電話,還不時以眼楮注意周遭的動靜。
「恩,我知道。上回出了點意外,我會再跟他聯絡。」
一听,那是道地的英國腔英語,加上露出樹叢的一繒金燦,沒錯,這賊頭賊腦的人正是諾頓。他為何放著涼快的屋子不待,偏跑到大太陽底下講電話?
「飛虎幫?據點在哪里?好,我會注意。」
「我帶了麻醉槍,不用擔心。」
「千萬別告訴她,就說我去處理公司的事。」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他腳步一頓,斂眉警告,「你別笑,她真的會跑來的!我這邊的情況已經夠糟糕了,你別讓她跑來瞎攪和!」
又一個探頭,發現王伯正往這邊走來,他連忙往另一頭走去,意外地撞見躺在樹蔭下的縴細身影,「不跟你說了。」話落,隨即結束通話。
他放輕腳步走近黃苡玦,同時感覺到豆大的汗水正沿著背脊滑落。
來台灣幾天了,他還是不適應這里的炎熱氣候,炙熱的陽光火辣地烙上身,曬得他滿頭大汗,白皙的俊容浮上幾抹酡紅。
來到她身畔,他垂下眸子細細審視著她。
只見她仰臥在柔軟的草地上,依舊是一身長袖衣褲,枝葉繁密的槐樹如傘般為她遮去毒辣的陽光,在她身上投下悠然晃動的陰影。而眉心微皺的艷容在入睡後透著一抹荏弱,不若清醒時的銳利逼人,倒像個等人呵寵的小女孩。
昨天下午一別後,他本想在房里稍作休息,可才一躺下,她痛苦喘息的模樣便鑽進腦海,弄得他心神不寧。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終于還是忍不住擔心的下樓去看她,可她已經不在那兒,之後的晚餐也沒看到她,卻見王嫂端著餐盤上樓去,而他競有股沖動想跟著她去!
他不懂自己是怎麼了,竟如此擔心一個陌生的女人,明知依她獨立的個性,根本就不需要別人替她操心,卻還是無法抹去心中的擔憂,就連此刻,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何要冒著被曬傷的危險,緊盯著她的睡顏不放。
不期然的,腦海閃過昨天與她的對話,想起她不帶一絲傾慕的眼神,下顎不覺地繃緊。
絕非他對自己太過自信,而是以往女人對他展現的熱情與興趣,讓他深刻體會自己對異性的吸引力,雖然她也表現出對他的欣賞,卻沒想進一步的接近他,更別說是施展魅力吸引他了,就如同他認知到的,她對他沒興趣。
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他必須專心在任務上,而她的無動于哀正符合他的需求,那,他為何會覺得若有所失?
因為她的表現與他的經驗背道而馳,才使他對她多了份關注?
因為她夾槍帶棍的話語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新鮮感,所以他才想多跟她相處?
他深思著,試圖厘清心中模糊紛亂的感受,渾然不覺熱力四射的日光已讓他汗曝了靦衫。
陽光俏俏移動了腳步,趁隙溜過枝葉,灑上她蒼白的瞼,她嚶嚀一聲,眉宇間的皺痕加深了幾分,正當她想挪動身子避開突來的熱源時,熱源卻消失了。
她舒服地嘆了口氣,然而幾秒後,不知是被什麼驚擾了,她猛然睜大了眼,警戒的視線盯住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嗨。」諾頓低眸垂視她,微笑地打了聲招呼。
黃苡玦微露慍色,很不高興他嚇醒了她,「你沒事杵在這里做什麼,害我以為有壞人。」起床氣和虛驚一場的怒氣交織,讓她的口氣很沖。
他仍是溫文地笑著,似乎很欣賞她嬌怒的模樣,「怎麼不進屋里睡?」
她本想叫他少管閑事,卻見他站立的位置正好為她擋去迫人的日光。
一股受人寵護的暖意闖進心窩,到嘴的惡言霎時化為雲煙,讓她悶悶地閉上嘴,改用不善的目光攻擊他。
陽光籠罩住他全身,金發在陽光的照映下,泛出一圈蒙的光暈,俊美如神的瞼孔帶著醉人的紅暈,幾顆頑皮的汗珠沿著發紅的頰邊溜滑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