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苡玦無所謂地擺擺手,拭去女乃茶後,將海報丟進垃圾桶,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買就有了。」
她輕描淡寫的語氣,讓置身垃圾桶的果男忍不住哀哀哭泣,可說實在的,她自己也在心里偷偷哭泣咧。哪是再買就有的,那可是國際伸展台上當紅男模的限量版海報,根據經紀公司的發言,這位男模只露這一次,以後絕不可能再有這麼養眼的畫面,她可是花了大把鈔票才搶到一張的!
可好友一臉的自責,看得她于心不忍,只好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她強忍心痛地揚起迷人的媚笑,將還在自責的好友拉坐到沙發上,「你以為我在這里上演秀?」此話一出,不只李香媛,連準備坐下的陳韻芳和汪楚嫣都尷尬得紅了臉。
「嘿嘿!」李香媛歉然地干笑。她的確是這麼想的。
美目掃過三張紅臉,她有趣地笑了,「你們好像搞錯了,美麗的東西人人愛看,只不過我是專攻美麗的人類罷了,可不代表我是派的。」
話是沒錯,她們也知道她只是愛看、愛把情色的事掛在嘴邊,並非性開放的豪放女,可那副景象……連從頭看到尾的兩人都忍不住聯想到男女在床上翻滾的旖旎畫面,何況是驚鴻一瞥的李香媛。
明白自己的大膽言行容易讓人誤會,她也不再多說,僅是似笑非笑地撇撇唇,轉眼看向一瞼尷尬的李香媛,「媛媛,什麼大事不好了?」
李香媛一愣,方才的慌張瞬間重回瞼上,「鄧老人叫你去倉庫清點庫存的數量。」她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張,遞給黃苡玦,「要清點的項目都列在上頭廠,多得嚇人,而且她還要你在今天下班前完成。」
黃苡玦接過紙張一看,精心描繪的柳眉皺廠起來,「我一個人?」
「對!」李香媛面色沉重地點了頭,「她說要你一個人去、一個人完成。」
「擺明了整人嘛!」汪楚嫣一見那張長長的清單,便大呼小叫起來。
「標準的挾公報私。」陳韻芳鏡片下的眼楮閃著不以為然,「八成是見不得你佔盡鋒頭,讓她淪為總務部第二美人。」
鄧老大是她們給上司鄧玉蕙取的綽號,工作能力超強的她,不到三十歲便任職總務部經理,冷艷的容貌則讓她穩坐總務部第一美人的寶座,然而自從三個多月前,小玦進了總務部,她就只能屈居第二了。自此,她便不時假借公務之名,派給小玦超過一個人足以負荷的工作量,而且為了讓她疲于奔命、早日因公殉色,每次下達命令時都強調要她一個人完成。
「你干脆把你爸抬出來算了,你再隱忍只會讓她得寸進尺。」汪楚嫣兩眼一翻,沒好氣地哼道。
小玦的父親是知名大型連鎖超市的負責人,依鄧老大貪權伯勢的劣質性格,拿一某知名人士來壓她,一定可以扭轉她對小玦的惡劣態度。
黃苡玦瞄她一眼,很不以為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讓人知道我爸是誰?就是不想靠他。我現在是出來累積工作經驗,要是抬他出來壓人,我干麼到外面的公司上班?」
陳韻芳點頭贊同她的論調,卻無法不皺眉,「你一個人哪做得完?而且那倉庫又髒又亂的,還有不少老鼠,我上次去還嚇了一跳。」小玦畢竟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她能適應那種髒亂的環境嗎?鄧老大這次真是鐵了心要整她。
丙不其然,黃苡玦俏臉白了白,「那里沒別人了?」
「那個倉庫是總務部用來堆放雜物的,總務部以外的員工是不會去的,既然她擺明了要整你,那就表示在下班之前,不會有其他人進出。」陳韻芳的眉頭越鎖越緊,「你要是不想去,干脆請假早退算了,總比活受罪的好。」
「對啊,反正你不缺錢,請個假、扣點薪水也沒關系。」汪楚嫣拍手贊成。
黃苡玦抿著唇,面露不贊同之色。這樣一來,不就成了變相的逃避責任?
李香媛軟女敕的小肉臉皺成小包子,語氣死沉沉的,「她告訴我的時候,有好多人在旁邊看著,要是請假,明天她八成又會說你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沒辦法,小玦是刻意隱瞞了顯赫的背景,但她的氣質硬是跟一般人不同,不少人猜她是家道中落的豪門子女,所以才要來冷氏上班,賺那一個月兩萬五的薪水,但鄧老大不知是被嫉妒心蒙了眼,還是跟小玦八字相克,小玦高貴優雅的氣質在她眼中成了矯揉造作,只要小玦不順她的意,一頓冷嘲熱諷是少不了的。
「她絕對是故意的,心機好重!」汪楚嫣小狽般的眼楮寫著不齒。
出人意料的,黃苡玦霍地站起,雖然臉色蒼白,語氣卻十分堅定,「既然決定要做,就做到底!避他是龍潭虎穴還是老鼠窩……」她頓了頓,咽了口口水,艱澀地接下去,「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三人一愣,雖覺她這結語下得牛頭不對馬嘴,但這時哪還管這麼多,用力鼓掌就是了,「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拍!」
黃苡玦就在一片掌聲中,硬著頭皮上工去了。
頂著大太陽來到總務部的倉庫,黃苡玦只覺得自己來到荒廢已久的廢墟。
冷氏企業在台灣赫赫有名,怎麼倉庫卻如此不堪入目?
瞧瞧那陳年的蜘蛛網、積了厚厚一層灰的大鐵櫃、凌亂擺放的雜物和大紙箱、不知哪個沒公德心的人留下的便當盒子,加上難聞的潮濕霉味……只有門口附近因為經常有人來取放東西,還算干淨。
「說不定要清點的東西就在這里。」她苦著臉自我安慰。
低頭看著手上的清單,她依著貨號尋去……越走越深、越走越暗、越走越恐怖,直到身邊響起「吱吱!」的可怖聲響,一道可疑的灰黑色小身軀竄過她腳邊,而視線所及的景象跟垃圾場沒兩樣時,她僅存的一絲希望也落空了。
她絕望地抹去臉上的汗珠,僵著身子壓抑不斷翻騰的惡心感。
在艷陽下走了好一會兒才來到倉庫,此刻的她全身上下汗水淋灕,這一抹,俏臉上的彩妝全毀了,艷橘色的口紅從唇邊拖曳到眼瞼,藍色的眼影跑到秀挺的鼻梁上借住,看上去猶若出巡的夜叉,很是嚇人,然而,卻比不上她陰郁的神情來得恐怖。
清單上頭的項目看起來普通,實際的情況卻很不一般。
說到底,鄧老大要她搞清楚的是︰發霉到長了菇的紙杯還剩幾個、殘破到不堪的戶外陽傘有多少頂、去年迎新晚會上用過的假花的數量……之類的,無關緊要、不關痛癢、毫無建設性、絕無必要性的「數荒」。
匆地,她笑了,笑容陰惻又飽含殺人怒氣,「把我當女超人使喚,我可以忍,可是,搞這等把戲……呵呵,算她有種。」
陰森森的話語夾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氣,回蕩在陰暗潮濕的貨架間,襯著適時響起的「吱吱!」。艷麗不再的她在這惡意的刁難中,化為青面獠牙的厲鬼,髒亂、老鼠窩已是不足為懼。
絕望與憤怒的效果是很驚人的,只見她動作奇快地算數各項廢物,力大無窮地將箱子搬上搬下,連比人高的戶外陽傘都被她輕易地搬來挪去,甚至還拿無辜的菇類泄憤,將它們拔離家園,再以細細的鞋跟碾個粉碎。
當她完成工作,踏出陰暗潮濕的倉庫時,她拾起酸痛的手臂看看手表,四點,哼!離下班時間還早咧!跋快回去讓鄧老大跌破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