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衛明看這男子只身一人,又是一派書生的模樣,渾身血跡斑斑,已經失去意識,對他們構不成威脅。
「救人。」他作下決定。瞧那猙獰的傷口,該是給山里的猛獸傷了。
大勇向前,幫著虎子抬起男子,熟練地止住汩汩流出的鮮血、迅速包扎傷處,再把他丟到馬背上,一行人加快速度往明雲城行去。
馬靜書從頭到尾,眉毛沒抬一下,反正有這幾個武林高手在,沒她操心的份。
窩在爹親懷里的左玲瀟則是渾然不覺這場騷動,繼續跟周公下棋,嘴邊甜笑不止,淺淺的梨渦瓖在粉頰上,好不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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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衛明打量眼前的情勢,心想,這受傷的公子需要找個大夫瞧瞧,干脆直接到風家省得他們費事找大夫,于是一行人入了明雲城便直奔風家。
到了風家大門口,一行人翻身下馬,左玲瀟卻還賴著不肯醒來,左衛明只好抱著她立在門前。
敲過大門,一個家丁面帶憂色來開門,看了他們一眼便大吼大叫,「啊!你們!少爺!」沒頭沒腦的丟下話,轉身跑進門內,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眾人。
大勇抓下昏在他馬背上的陌生男子,正要叫人,就見大開的門里跑出一串人。
「你!放下我們家少爺!」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搶過昏迷中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著,轉眼消失在大門內。
大勇看著突然空出來的手,再看看寨主,只見寨主「喔」一聲,若有所悟的樣子,接著就鎮定地等人來招呼他們。
一名總管模樣的老人客氣地迎向前來,「不知各位何事指教?」
左衛明做過簡單的介紹、報明來意後,老總管領著他們穿過清幽雅致的庭院,來到大廳,躬身一揖。
「請在此稍待片刻,我家老爺一會兒就來。」說罷退下,幾個僕人奉上茶水,靜靜退至門外。
「寨主,這是怎麼回事?」大勇疑惑地問道。
「看來我們救了風老爺子的公子。」真是巧啊,幸好他們恰巧經過那里,不然這風公子曝尸荒野也沒人知道。
「喔。」大勇愣愣地點頭。他生得一臉精明相,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傻愣子,所幸他武藝不凡,一身銅筋鐵骨,不然早被人坑死了。
「玲兒,醒醒!」左衛明拍拍猶在懷中睡得香甜的女兒,「醒醒!」粗指掐住粉女敕的臉頰,往外拉扯,「玲兒!」
一張粉女敕小臉都變形了,左玲瀟才柳眉微蹙地慢慢睜開眼。
左衛明見她醒了,松開摧花的手指,放她下地,替她整理凌亂的衣裳,殷殷叮囑,「玲兒,妳可要乖乖待在這里,要是偷溜或給人家添麻煩,看我怎麼罰妳!」他嚴肅地說著,卻抹不去眼底的溺愛。
左玲瀟迷迷糊糊地胡亂點了頭,「爹,你什麼時候來接我?」模模發疼的臉頰,「爹,你干麼捏得那麼用力?我臉腫起來了啦!」紅紅的臉頰控訴著爹親的狠心。爹老愛用這招叫她起床,教她連賴床都不敢,就怕醒來後發現自己變成一個大饅頭。
左衛明對她的抱怨充耳未聞,誰讓她這麼難叫醒,他這招屢試不爽,不好好利用怎麼行?
「看妳什麼時候有點長進啊!」他故意這麼說,好逼她用心學習;其實他哪舍得放她一個人在外太久?頂多一個月,他就會來接她了,但這可不能給這丫頭知道,不然她哪有心思學習。
「什麼?!那我不就永遠回不了家了!」她摀著臉大叫,把候在門外的僕人嚇得抖了下。
左衛明撫壓額角,「妳就這麼確定妳會沒長進?」深吸一口氣,「好吧,只要妳把字練到『清晰可辨』的程度,讓人送到寨里給我,我就來接妳。」她的字在寨里號稱「鬼見愁」,她不羞,他這做爹的都快沒臉見人了!
「啊?又要練字喔?」她最討厭練字了!坐在椅子上不能亂動,就為了抓支筆畫來畫去,這有何樂趣可言?她苦著臉,好像天快塌下來了。
「對!這最簡單了。不然妳做篇好文章來也行。」左衛明不疾不徐地說。這更難了,他不信她有這份能耐。
丙然──「好啦!」左玲瀟不情願地回道,做文章她更不行,爹明知道,還故意這麼說,看來她只能咬緊牙關練字了。
「這才乖,妳要好好用功,不可以惹事喔!」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嚀,女兒實在太會瞎搞了。
「人家才不會惹事!爹,你就這麼不相信人家嗎?」她明亮的眸子盯著爹親,好不委屈。
這下子,不只左衛明,連一旁的幾個人都鄭重地點點頭,表明他們對她惹事功力的肯定。
「靜書!連妳都點頭?!」左玲瀟不敢相信地大叫。她承認她偶爾會出點小差錯,可是連好友都吐她槽?!這還有天理嗎?
馬靜書無奈地搖搖頭,「那妳說說看馬廄怎會少了三匹馬?」
左玲瀟小臉漲紅,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吃烤蕃薯,又想到馬廄里茅草最多,就到那里堆茅草、生火,怎知馬兒怕火,嚇得沖破柵欄,她攔也攔不住,轉眼間,整個馬廄的馬全跑光了,她呆呆坐在地上想著,完了!爹就出現把她罵了一頓,還罰她抄《大學》十遍,害她幾天出不了房門。
後來大家數數找回來的馬,發現少了三匹,其中還包括她自己的愛駒「追月」。她也很傷心啊!可是爹又氣得罰她再抄《中庸》五遍,她才是最可憐的人耶!
眾人見她說不出話來,又是一陣搖頭。
「我──」左玲瀟不服氣,想說點什麼來挽救她所剩不多的名譽,一道和善的聲音打斷了她。
「左寨主。好久不見。」
左衛明起身對來人拱手一揖,「風老爺子。」
年近六十的風承統,微微發福的身子看來健康硬朗,臉色紅潤,眉宇之間帶著濃厚的書卷味,言談之間充滿儒雅之氣。左衛明是他多年前偶然識得的朋友,他佩服他盈胸的浩然正氣,管他是不是盜匪,都樂意與他相交。
「多謝諸位救小兒一命。你們是在哪兒發現他的?」他感激地對眾人笑笑,躬身行個禮。他就這麼個兒子,要是有個萬一他就絕後了!
「旗山山腳,我們正好下山來,踫巧救了令公子,風老不必客氣。」左衛明有禮地回答。就算不是朋友之子,在外見到有困難的人,幫上一手也是應該的。「令公子還好嗎?」
「受了點傷,得靜養一陣子。」風承統掩不住擔憂,神情憂郁。他舒口氣,緩下憂心,轉頭看看偎在左衛明身邊男子裝扮的女娃,「這位是?」
左衛明拉拉左玲瀟的衣袖,「這是小女,要麻煩風老一陣子了。」他日前已寫信取得風老爺子的同意,拖了多時,總算把女兒送到風家。
左玲瀟收到爹親的暗示,乖乖福身行禮,模樣端莊嫻雅,「風老爺子好。」裝裝樣子她還會,哈哈。
虎子咕噥,「這會兒倒像個大家閨秀了。」平時在寨里可是粗魯得很。
這話傳進左玲瀟耳里,氣得她咬牙切齒,又發作不得,撐著笑臉,「虎子哥,你想喝我炖的雞湯嗎?」聲音甜美可人。
虎子一听,臉都白了,連忙搖頭,大腳向後猛退一大步,「多謝小姐好意,虎子身體好得很,不用進補了。」
左衛明受不了地再拉拉她的袖子,「玲兒。」
風承統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這嬌小的女娃挺有趣的,小臉紅通通的充滿生氣,晶亮的大眼閃耀著光彩,古靈精怪的模樣煞是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