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說得倒好听,好像他有多好心、多替他設想!
這些話的正確解讀是︰你這毛頭小子沒哈「路用」,還是讓我的人來「照顧」你吧!
晉尚闕心里冷笑著,臉上卻做出謙恭溫遜的表情,「謝謝金伯伯。」
金明松眼一眯,陰險的冷芒一閃而逝,下一秒又是和藹可親的笑臉,「自家人有什麼好謝的?我跟你爸爸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老狐狸!需要提防的老朋友?這算哪門子的老朋友?
這會兒,他不得不佩服老爹,竟有這等好耐性跟這老狐狸維持了你假、我也假的交情幾十年。
「多謝金伯伯,我先去辦公室了。」不想繼續虛偽的應酬話,他準備離場。
「你去吧,剛起步不用太著急,有事我會挺你的。」金明松骨結突出的枯手在腰前交握,看似誠意百分百。
「好,謝謝。」晉尚闕謙虛地回應,隨即走向電梯,在轉過頭的瞬間變了臉色,大剌剌的譏誚與嘲諷,和方才態度謙遜的人,完全連不在一塊兒。
邵絮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不禁秀眉微蹙,不著痕跡地回頭看了眼金明松,只見他帶著陰冷的笑臉,和身邊的兩人說了幾句話,而後,三人同時笑得奸佞。
她回過頭,若有所悟地望著晉尚闕,眉心出現幾道皺折。
三人進了電梯,她按下總經理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心不在焉地回想方才的事。
電梯門一關,晉尚闕成熟穩健的翩翩風采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軟綿綿地靠在牆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凌哥,我表現得還可以吧?」
「挺不錯的。」歐陽凌笑睨他昏昏欲睡的臉,「不到十分鐘。」
晉尚闕拉下領結,又是一個大呵欠,眸中泛出睡意,「我得睡一下。」
聞言,邵絮回過神,秀眉皺了皺,翻開行事歷,「總經理,十點有一個會議。」
晉尚闕不耐地對她翻個白眼,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我要睡覺。」
她動作一頓,眉心更加緊鎖,眼底有著壓抑的情緒。
總裁說了,要她多幫幫他,不論大事、小事、微不足道的事都要幫。
讓他好好睡個覺也是她的職責嗎?總裁曖昧的說法是這個意思?!
她可不是為了當保母才在這里待了五年耶!而他,是特地來公司睡覺的嗎?虧她還以為他是所謂的青年才俊!
歐陽凌笑望她冷凝的表情,「第一天嘛,還不太習慣,先讓他適應一下。」
邵絮咬著下唇,看看腦袋頻頻往下點的晉尚闕,下意識地抬手敲敲眉心,「嗯。」
希望如此!
第二章
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根本不該對他抱持任何希望!
什麼不習慣?!狽屁!什麼適應一下?!狽屎!
四天過去了,他每天一來就說要睡覺,偶爾起來吃個飯,卻吃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弄得一身菜葉肉渣,還得她幫著清理,昨天他甚至睡在走廊上,還是路過的人進來叫她,她才去把他拖進來,而他竟像睡死了般,倒在她身上繼續睡!
這麼會睡,而且到處都能睡,簡直是睡仙轉世!
「叩!」
硬物撞擊實心木頭的聲響穿過總經理辦公室的木門,到達邵絮耳中。
她偏頭听了一會兒,沒听到其他怪聲,便回頭繼續工作。
可惡!所有的行程都被他打亂了。
兩個會議、三個客戶的飯局、一大疊待批閱的公文……都被他睡過去了!
幸好有總裁秘書來幫忙處理,不,該說是代他坐穩總經理這個位置,不然,就算他是總裁的獨生子,也早就被踢回家吃自己了!
真不知道他晚上都在干麼,不睡覺去抓鬼嗎?
還是他體質特殊,一天得睡上二十四個小時才行?那他管理碩士的文憑是怎麼來的?哈佛耶!能用錢買嗎?!
「叩!」
又是一聲怪響,這回更大、更響亮,隱隱約約的痛呼聲緊接著傳來。
邵絮用力甩下握得死緊的鋼筆,尖銳的筆尖直直插入厚織的地毯,顫抖不已的筆管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刺進她憤怒的思緒。
不行!她得控制脾氣,不能因為他破壞了苦心經營的形象,更不能因為他打壞了自己對這份工作的堅持!
她在心中反覆對自己說著︰我是端莊、冷靜的秘書,是盡忠職守、任勞任怨的好員工,絕不會將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
做好了心理建設,她深吸口氣,屈指猛敲眉心幾下,再做幾回深呼吸,漸漸地,憤怨從她臉上褪去,又是一派冷靜自持的模樣。
她快步走到關著睡仙的辦公室門外,象征性的敲敲門,不等回應便推門而入。
不是她不懂禮貌,而是這幾天來的經驗告訴她——不會有人回應。
現在十一點,正是他睡得最熟的時候。
門一開,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沒有半點聲響,那兩聲怪響不知是從哪里蹦出來的。
她走向左側一扇貼著「休息室」字樣牌子的小門,照樣輕敲兩下便推門進去。
這是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原本是給辛勤工作的總經理小憩的地方,現在則是晉尚闕的睡房。
床上沒人、書桌邊沒人,放眼望去,近十坪的空間里沒有半個人影。
敝了,他又沒出去,怎麼沒看見——
嗄?!床腳邊有一只手,手指微微地顫動著。
心頭一跳,她連忙快步上前查看,隨即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不覺月兌口驚呼,「總經理!血……流血了!」
癱在地毯上的晉尚闕眼眸緊閉,劍眉揪成一團,額頭左側靠近發線的地方有個兩公分長的弧形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沿著太陽穴,經過耳朵上緣,滴上白色的地毯。
踫上這種狀況,邵絮心中掠過一陣驚慌,她蹲,拍拍他冰冷蒼白的臉頰,焦急地叫喚,「總經理,醒醒!你還好嗎?快醒醒!」
好好的怎麼會撞破頭?她眼角瞥到沾著暗紅血塊的床頭櫃。難不成是掉下床時撞到的?
那現在呢?他是睡著了,還是暈了?
「總經理!」她用力按壓他的人中,焦急的語氣中帶著哀求,「醒醒!拜托……可別就這麼翹了!」竟讓她踫上這種鳥事!究竟在搞什麼?
還是沒反應,血還在流,他卻昏迷不醒。
邵絮臉色一凜,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听筒,準備叫救護車。
「搞什麼?痛死了!」癱倒地上的人倏地模著額頭,笨拙地坐起身,鮮血沿著蒼白的臉頰緩緩流下,暈染上襯衫,在他的肩頭和心窩之間,暈開成一朵血花。
他疑惑地盯著滿手的腥紅,再看看濕濡的地毯,怔愣了會兒,終于明白發生什麼事——「Shit!」
抓著听筒的邵絮听他中氣十足,大概死不了,仍謹慎地問︰「你沒事?」
「有事,痛死了!」晉尚闕雙手一撐,頎長的身子自地上爬起,皺眉忍著陣陣襲來的暈眩感,頹然地在床沿坐下,滿是鮮血的大手接過邵絮遞來的衛生紙,壓住血流不止的傷口。
見她抓著听筒戒備地望著自己,他不悅地一挑俊眉,卻扯動傷口,不禁哀呼了聲,才繃著嗓子問︰「你在干麼?」
「打電話叫救護車。」邵絮還抓著听筒,準備一有不對勁,就按下119。
晉尚闕睨她一眼,仿佛受到什麼天大的侮辱,「這點小傷用不著救護車。」
她懷疑地端詳他的氣色,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動,「這是幾?」
「二。」口氣非常不悅。
嗯,視神經沒受損。
「青蛙會飛嗎?」
一記狠瞪朝她劈來,「不會。」
嗯,沒撞傷腦子。傻腦睡仙?她真不敢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