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過到已經不想去計較日升日落,不去想花開花謝,甚至開始覺得可能一輩子都要在這巴掌大的豪華牢房里過完余生的時候,突然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這天夫妻倆閑來無事正在畫畫,曲湘鸞順便跟他介紹畫里面的風光,江南的連綿細雨,西南的綿延群山,大漠的烈日驕陽,著實讓釋風揚艷羨,這萬里江山風光無限,除了京城他卻哪里也沒有到過。
「你一個人去了那麼多地方,不怕嗎?」
「不是一個人!」曲湘鸞乖巧地偎在他的旁邊,「還有朋友!」
「朋友?」
「是啊!像範哥哥,釋文躍……」未完的話語噤聲在他轉暗的臉色上,敏感地發現每次提到釋文躍時他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莫非……她靈光一閃——他在吃醋!
為這個猜測心情大好,挽著他的手臂,解釋︰「範哥哥和釋文躍呢……」
「在這里!」
說曹操曹操就到,緊閉的房門被打開,相攜進來的就是剛才念叨的兩人。
來得真——不是時候!
釋文躍是皇族中罕見的豐神俊朗,他的氣宇軒昂風度翩翩歷來都是京師女子探討的話題,相較下走在他身後的範哥哥就要陰冷許多,他們兩個無論往哪里一站,就像陽光和陽光背後的陰影一樣。
「十六叔!」釋文躍恭敬地打招呼。
釋風揚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曲湘鸞便笑著往前一站,「乖,叫十六嬸!」
只見釋文躍臉色相當精彩地變了三變,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我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雖遠避江南可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有些東西怎麼也避不掉的!」
釋風揚下頜抽緊,覺得心中一陣疼痛,一直都知道他們是名滿承天的金童玉女和青梅竹馬,到今天這個局面大家也許都很無奈。
曲湘鸞看到他陰郁的眼神,心中著急,忽然看到範哥哥手上纏繞的紅繩,心中一動,隨即甜甜地笑著迎到釋文躍面前,拉過他的手,「我也想著你呢!真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釋文躍眼中出現疑惑,小心防備起來,嘴里卻呵呵笑著,「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
她是他的妻子啊!
釋風揚揚起一層薄怒,他們怎麼可以如此肆無忌憚?想發怒,卻找不到立場,他不是可以帶給她幸福的人啊!
可是心卻是那麼的疼,這樣奇特的女子,最終還是不能屬于他。
正想著,卻听到旁邊一同進來的男子輕輕地冷哼了一聲,走到他的面前,拉住他的手低聲道︰「王爺的身體似乎好了很多了,不知是誰有怎麼大的本事?」
釋風揚還來不及說什麼,剛才還在親親熱熱念情詩的釋文躍突然大喊一聲︰「把手放開!」說完一個手刀向他劈來。
曲湘鸞臉色一變,伸手硬接了他的這一掌,顧不得手臂發麻,拉住釋風揚往後一帶,退了開去。
確定安全了,她看著釋文躍,「你敢傷他?」
「不是沒有傷著嗎?」釋文躍露出痞笑。開玩笑,範大哥的手只有他能握。
曲湘鸞眼神一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腰間的腰帶,形成一條軟鞭,向釋文躍攻去,釋文躍也瀟灑地抖開手中的折扇迎了上去,迅速纏斗在一起,鞭光扇影,一看就是高手過招,連釋風揚都看出這兩人次次攻擊對方要害,毫不手軟。
第7章(2)
「湘兒!」
範大哥按住他欲上前的身子,笑道︰「他們兩個從小打到大,伯仲之間,誰也吃不了虧的!」
「可是……」他放不下心啊!
「放心吧,他們兩個,一個是妹妹,一個情人,我不會讓他們受傷的!」
情人?不是那種情人吧!
範大哥看他臉上神色未變,听到如此驚世駭俗的消息也不動如泰山,不愧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完全看不到他剛才見這兩人往死里打時的驚慌。
他對湘鸞也算用情至深吧!
于是拉著釋風揚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從小就這個樣子,看上去親熱得不得了,其實一言不和就可以大打出手,論感情他們更像手足,有一點他們很像,就是越是喜歡的人越不容易將這些親熱的話說出口。」
他在解釋嗎?釋風揚玩味地看著他,確定那邊打得雖然激烈,但的確在伯仲間,也就放下心來,打量著眼前的男子,沉穩內斂之中隱然透出一種超然和霸氣,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
「還未請教公子大名?」
「範炙皓!」
釋風揚一震,伏躞魔教的教主。在江湖上惡名遠揚,連他都有所耳聞!
範大哥一笑,臉上錯落的刀痕卻顯得更加猙獰,「不必擔心,不會帶壞你家湘兒的,事實上,他們兩個都是伏躞教的人,我的師弟和師妹!」
釋風揚不敢置信地看向打得難分難舍的兩人,天皇貴冑,金枝玉葉居然都入了魔教了?國力衰竭至此?
耳邊甚至還听到這位魔教教主的嘆息︰「從他們入我伏躞教以後,與我們世代為敵的教派迅速發展到了整個武林,真是……後生可畏啊!」
這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嚇,他還擔心她會被欺負,看來她不欺負人就不錯了,搖了搖頭渾然忘記了他站在叔叔的立場應該阻止這場驚世駭俗的感情,可現在他心里只有一件事情——文躍不是她曾經的愛人。心開始沉下去了,怎麼傳聞會差那麼多?
「你當真不知道她有多喜歡你?」
他一時為之語塞,知道範炙皓會錯意思了,以為他在吃醋。
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喜歡,就是知道才會害怕,怕她傷心,怕她絕望,國事大如天,他終究不是一個可以讓女人托付終身的男人。
範炙皓嘆了一口氣,「愛上他們的人注定要吃虧的!」
釋風揚靜靜地听著,他寧願吃虧的是自己,不是她。
「他們很像,」這所謂的他們正在好像為了殺父之仇奪夫之恨而決斗,「行動派的,想到就去做,做了也不會去深究為什麼,對待感情用這種態度,即使不讓人感覺敷衍,也會讓人不安,因為率性而為,可以是純真但也會成為不負責任!」
「她……很好,真的!」哪里都好,好到讓人心疼,只是也許太好,才會讓他心疼和不安。
「慢慢來,對她可能要多一點耐性,看上去是她付出的比較多,但其實,你要多包容了!」然後指著搖著扇子上躥下跳的釋文躍,「他是我的,不會對你構成威脅,他們雖然常常會打情罵俏的,但我稱之為耍寶,慢慢你就會習慣了,兩個瘋子!」
釋風揚嘴角遷出一抹笑痕,他會很期待的,如果還有那麼一天的話。
「順便問一句,你的病,哪個太醫治的,也許我會找他幫忙。」
「不是太醫,是一個叫江不四的!」
範炙皓臉色一變,拍案而起,「別打了,你們倆給我過來!」
隨著範炙皓的一聲叫喚,打得難舍難分的兩人倒是立時分開了,相互詫異地看了一眼,走到桌旁各自站在了心上人的身後,齊齊看著他。
「你找來了江不四?」
「江不四?」釋文躍難得一驚,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他要什麼?」
一听到江不四這個名字,她就想到了那個萬惡的要求,甩甩頭,拒絕再去想,「放心,那件事我自己會解決。」
「你?你能嗎?你可以嗎?對付那種豺狼虎豹,你有把握嗎?」釋文躍痛心疾首地低呼。
心有點癢,看了看釋風揚,發現他的表情趨于正常,似乎誤會解開了,感激地朝範炙皓一笑,然後對著釋文躍淒然道,「我一個弱女子,孤苦伶仃,如今……這都是命啊!」說完戲劇性地一甩袖子,擋住眼楮,嗚嗚地哭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