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愣了下,「這……應該說是我丈夫的友人教他做的。」
應慕冬拿酥皮卷給她吃的時候,說是朋友店里做的新品,而這位婦人則說酥皮卷是她丈夫的友人傳授,看來她丈夫的友人跟應慕冬的友人是同一人。
這麼說來,應慕冬應該經常到舊城區,他晚上徹夜未歸就是在這些地方?
這時莊玉華走了過來,看著那個微笑酥皮卷,好奇地道︰「這是什麼?從沒見過呢!」
「這是本店的招牌點心,每天都是限量的,賣完為止。」婦人介紹說。
「是嗎?」莊玉華一听當即道︰「那剩下的都給我包起來吧!」
「好的。」婦人一听,十分歡喜,立刻吩咐一旁的伙計把藤籃里的微笑酥皮卷都打包起來。
莊玉華一臉愉悅,「帶回去給公爹跟婆母嘗嘗,他們應該會喜歡的。」
「嗯……是呀,一定會的。」柳鳳棲滿副心思都是婦人口中的友人,她又問婦人,「不知道貴店的這位友人是否也在城南開業?」
婦人搖頭,「沒有,不過城南不少的攤商跟茶肆都靠著他才能東山再起。」
聞言,柳鳳棲一頓,「靠他東山再起?」
「是呀。」婦人頻頻點頭,「大火過後的十幾年間,城南的商家收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撐得極為辛苦。可近一年前來了位趙公子,他無償替城南的商家研發新菜色,還幫大家改造老舊的店面,指導我們注重環境及食材的清潔及保存。」
柳鳳棲越听越是驚訝,這趙公子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若是應慕冬晚上不回家都是跟這位趙公子在一起,那倒也不壞……
慢著,從前他都在花街柳巷鬼混,現在改跟男人鬼混,這……
她腦海中閃過一些耽美畫面,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這日午後,柳鳳棲打了個盹。
莊玉華帶著兩個小蘿卜頭到長歡院里鬧騰了一上午,她忙著給他們說故事,帶著他們烤煎餅,忙得像是幼兒園的老師一樣。
好不容易,他們乏了累了,終于肯回去歇著,她也困得直打哈欠。
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她忽地听見外頭有人窸窸窣窣地低聲說話,心想不會是孩子們又來了吧?
她也沒起身,繼續躺著,若真是他們來了,她就假裝叫不醒,讓小燈打發他們回去便是,孩子的精力太過旺盛,她跟不上啊。
過了一會兒,聲音沒了,柳鳳棲卻感覺到有人走進內室。
她翻了個身,背向著門口,懶洋洋地問︰「小燈,他們走了嗎?」
沒有回應,但明顯感覺到有什麼靠近,她想可能是自己累了,有點分不清夢境現實,依然不動。
接著,她意識到有人坐上了床沿。
不對!她跟小燈的確相處得不似主僕,但小燈再怎麼樣都不會坐在她床上!
柳鳳棲翻過身來,眯著眼楮,只見眼前有一大大的黑影,頓時心頭一驚,瞪大雙眼。
「丈夫遠行歸來,你不是該到門前相迎的嗎?」應慕冬臉上有著促狹的表情,黑眸饒富深情地看著她。
兩個月不見,他發現自己很想她。
柳鳳棲倏地起身,揉了揉眼楮,驚訝地問︰「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小燈說你睡了,我讓她別喊你。」
「你不讓她喊我,然後你自己跑來嚇醒我?」她瞪了他一眼,有點小小的起床氣。
「我哪是嚇你。」他笑視著她,「兩個月不見,我這是想你呢!」
她羞窘地看著他,也不知道他是說笑還是認真的。
「你呢?想我嗎?」
迎上他雖然狡黠,卻又莫名深沉專注的眼神,柳鳳棲胸口一抽。
兩個月的時間不算短,他不在的時候沒人跟她抬杠,沒人給她帶好吃的,沒人會像他現在這樣凝視著她,現在回想起來,她居然會感到空虛。
盡管莊玉華常帶著兩個孩子過來,這長歡院里也經常是歡聲笑語,好不熱鬧,可每當夜深人靜,她便倍感寂寥……
她一直是習慣獨處的,一定是來到這里的時間還不夠久,她猶感到不安吧?在這個什麼都無法確定的地方,唯有他在的時候,她才覺得放松及自在。
「一定想得不得了吧?」他挑眉一笑。
迎上他那精芒外放的眸子,她眉心一蹙,「才沒有,你不在我不知道有多自在,大嫂三天兩頭帶著孩子過來玩,我忙得什麼都沒法想。」
听著,應慕冬佯裝失望的樣子。「你這女人真是太無情了,虧我人在燕城,卻還一心想著你的事……」
柳鳳棲听了不禁臉頰一熱,心跳加速,他最好是一心想著她啦,怕不是到了燕城都忙著尋花探柳吧!
「想著我什麼?」她故作不在意地問。
「當然是想著要給你帶點什麼回來。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也是我們成親以來第一次分開,有道是小別勝新婚,難道……」他甜言蜜語彷佛不要錢似的撒。
「喂,應慕冬!」她听得耳朵發燙,連忙打斷了他,「什麼小別勝新婚,我們明明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應慕冬先是一頓,然後似笑非笑地睇著她,「這話听起來……好像你不想咱倆的關系停留在有名無實的階段?」
她臉一臊,羞惱地道︰「我才沒有那種意思!我是說……」
「喏。」他一直擱在背後的手伸了出來,手中是一個木匣子,「我從燕城給你帶回來的禮物。」
看著那木匣子,柳鳳棲心頭一悸,心窩直發熱。
他平時給她帶吃食回來還可以說是順便,但去燕城之前要祝大夫給她送藥,從燕城特地給她帶禮物回來,甚至在他離開懷慶府前遣人將玉露送回她老家,可就是有心了。
玉露被送回老家還是莊玉華告訴她的,事先應慕冬也沒提,莊玉華信誓旦旦地說肯定是為了讓她安心,不想她心里有疙瘩。
看來,他對她可真是上心。
「我知道你嗜辣,」他邊說著,邊打開匣子,「所以特地在市集里給你找到這些辛香料跟辣醬。」
看著匣子里的瓶瓶罐罐,柳鳳棲眼眶不自覺地熱了、模糊了。
「對了,還有這個。」他拿出一個油紙包,「你打開瞧瞧。」
她強忍著感動的淚水,接過那油紙包,打開一看,是一小把褐色的顆粒。
因為視線已經有點模糊,又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情緒,本能地仰頭就要把那油紙包里的東西吃下肚去。
見狀,應慕冬嚇得差點甩開手上的匣子,「不行吃!」
柳鳳棲被嚇到,瞪大眼楮看著他。
他看著她一臉茫然的表情,還有泛紅潮濕的眼眶,瞬間明白了什麼。
她很感動吧,生在封建時代,又有柳三元那樣的父親,她肯定從來沒被疼愛過、在乎過。
「真是的,什麼都想往嘴巴里放。」他說這話時帶著不自覺的寵溺。
「不……不能吃嗎?」她一臉困惑。
他好氣又好笑地道︰「能吃,但你得先種下它、灌溉它,等它開花結果。」
聞言,柳鳳棲定楮一看,媽啊,這些褐色顆粒是種籽呀!
「你這麼吃下去,要是它們在你肚子里發芽可怎麼辦?」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柳鳳棲面色漲紅,覺得好糗,「這是什麼啊?」
「辣椒種籽,是燕城的走商賣的,說來自疏勒等地,是什麼品種就不得而知了。」
原來是辣椒種籽,那麼將來她想吃辣椒就能自己種了?
一想到他知道她嗜辣,便特地給她尋了辣醬跟辛香料,還幫她帶了辣椒種籽回來,柳鳳棲感動不已。
「老實說,你現在是不是很感動?」他笑視著她。
她迎上他的視線,坦率地點頭,「嗯!」
「那……你打算如何報答我?」
他那過分熾熱的眸光教她忍不住縮了一下,「你……什麼意思?」
「你都那麼感動了,還不想想如何報答我嗎?」說著,他上身欺近了她。
她往帳子里縮,聲音越來越小。「我……我……等辣椒收成,我給你煮辣魚湯?」
她的反應教他忍不住想捉弄她,因為實在太有趣了。
「光辣魚湯如何能回報我?」他靠得更近了。
柳鳳棲正想再往里面縮,卻被他一把抓住雙臂。
她驚羞不已地看著他,聲線微微顫抖,「還……還有辣子雞丁、花椒魚柳、五……五味醬牛柳……」
「听起來不錯。」應慕冬的臉幾乎要貼在她眼前了,「但如果我說我還想吃你呢?」
柳鳳棲可不是笨蛋,自然知道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這可惡的家伙,他都是靠著這一招在那種地方橫行無阻的吧?
卑鄙!居然用這一招來欺負她,而她竟然真的不爭氣地中招了。
「不……」她伸手推他的胸口,羞地大叫,「我……我不是那種女人!」
「噗!」應慕冬哈哈大笑,甚至笑到抱著肚子,笑聲說不定遠在另一頭的靜竹院都听得見。
見狀,自知被他耍的柳鳳棲氣極了,伸手一把將他推下床去。
應慕冬跌坐在地,卻還是笑得無法自已,那孩子般的爽朗笑聲跟姿態,讓她也忍不住地笑了。
當當當!她心里的警鐘頓時響了。
糟糕,她似乎已經對他動心了,可以嗎?她可以放心喜歡這個男人嗎?她不會再受傷了嗎?
「二少爺?」
這時,小燈湊到門邊,見他坐在地上大笑著,整個人都懵了。
「什麼事?」他強忍著笑意問道。
「靜竹院遣人過來,老爺讓你過去一趟。」小燈說。
「喔,我這就去。」應慕冬答應一聲,平復了下有點亢奮的情緒,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
柳鳳棲看著他,疑惑地問︰「你回來沒先去靜竹院?」
「沒有。」他朝她挑了挑眉,「我比較想你。」
該死的家伙,又來?
「父親大概是要問我此行的心得吧,我去跟他老人家報告一下,晚點見。」語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第四章 發揮創意救老店(2)
應慕冬再回到長歡院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應景春將他此次燕城行的表現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應老爺,應家跟終南茶行簽下五年契約之功,應景春也全擱在他身上。
應老爺對于小兒子的改變及表現十分的滿意且欣慰,還認為給他討了柳鳳棲這個媳婦是正確的決定。
應景春提議讓應慕冬到自家的鋪子見習,這次應慕冬答應了,而且要求到糧行從基層學起。
他之所以選擇糧行,是因為糧行是由魏庭軒打理,他得知道魏庭軒在做些什麼,是不是有見不得光的秘密。
回到長歡院時,廚房那邊已將晚膳送來,柳鳳棲在花廳里張羅好一切,等著他一起用。
落坐後,她開了兩瓶辣味醬蘸了魚肉,放到應慕冬碗里。「你試試。」
她自己也蘸了一塊吃,咀嚼品味了一番,點點頭,這辣度很是過癮。
「你覺得好吃嗎?」辣醬是他帶回來的,自然想知道她的感想跟心得。
「很過癮。」她忽地想起一事,好奇問道︰「這兒的人好像不太吃辣?」
「是不太吃,但喜歡的人還是有的。」舊城區有家酒肆就挺喜歡在菜里加花椒,廚子的廚藝也很好。
「《詩經.周頌》中曰︰『有椒其馨,胡考之寧。』花椒是好東西,久服頭不白、輕身增年,應該要推廣的。」她一臉認真地道。
听著她這番話,應慕冬微微一頓,當她談到食物時眼中閃爍著光芒,那對于「吃」的熱情及興趣總讓他想起張佳純。
「對了,」柳鳳棲邊吃邊問,「父親讓你去做什麼?」
「我要到糧行做事。」他回答。
聞言,她一怔,「什麼時候?」
「明日便可開始。」
「所以往後你便有正經事要辦了?」
他好笑地問︰「我以前辦的難道都不是正經事?」
「你夜里總是不在,辦的是什麼正經事?」她兩只眸子定定地望住他。
「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地方。」知道她在想什麼,應慕冬沒好氣地道。
從前,他並不在意她怎麼想,可現在他在乎了,他不希望她對自己抱持著誤會或不好的感覺。
柳鳳棲眼底閃著慧黠,「你以為我以為是什麼地方?」
她繞口令般的問題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那你以為是什麼地方?」
「前幾日同大嫂去了一趟舊城區,我發現有家糕餅店賣著一種名叫微笑酥皮卷的點心……」她話說得極慢。
其實她光是提到舊城區,他就大概知道她要說的是什麼了,也不打算再瞞著她,就算她是柳三元的女兒,他都無法再懷疑她,並非他有什麼實質的證明,而是因為……他對她有了感情。
「加了焦糖果然對味。」他直視著她。
柳鳳棲雖然有些訝異他這麼爽快就承認了,但還是點點頭,有點小得意,「怎麼樣,我的提議不錯吧?」
「是呀,所以微笑酥皮卷就成了大受好評的招牌甜點了。」
「我听說那是一位趙公子自創的點心,他就是……」
「是我。」他語氣淡然地道。
意識到自己听見什麼,柳鳳棲陡地瞪大眼楮,「是你?」
見她這種反應,應慕冬皺起眉頭,「為何如此吃驚?你不是已經發現我的身分了嗎?」
「什麼身分?」她這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你真的就是那位趙公子?」
「慢著,原來你沒發現?」他拍了自己的額頭一下,低聲咕噥著,「我真是高估了你的腦袋,結果卻不打自招。」
「你這是在說我腦子不好嗎?」她不服氣地揮揮小拳頭,「我有馬上聯想到你呀!只是……只是想的不太一樣而已。」
想到她曾一度腦補他跟趙公子有什麼,她忍不住又笑了。
睇著她那突然冒出的賊笑,應慕冬靈光一閃,隱約猜到她在想什麼。「你該不是以為我喜歡男人吧?」
她噗哧一聲笑了。
應慕冬苦笑著搖頭,「你這腦袋可真能想。」
柳鳳棲斂起笑,深深地注視著他,「我听說,你是讓舊城區許多商家活過來的大功臣。」她說這話時,眼底有著崇拜。
「我只是給他們一點意見罷了,談不上是什麼大功。」他很是自謙。
「應慕冬,你一點都不是無用的廢柴少爺。」她真心地。
他微頓,不自覺露出靦腆的表情。「這是恭維嗎?」
「嗯。雖然以前听了你很多荒唐事,心里也曾覺得不安,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發現你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靜靜地听著她說話,想知道現在的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其實我先前遇過桑嬤嬤……」
應慕冬一怔,「桑嬤嬤跟你說什麼了?」
「她說你原本是聰穎的孩子,體貼也乖巧。」
說起這事,她對他心生憐憫,要不是生母早逝,就有人能教著他,不至于讓他蹉跎了歲月,還得來「應家之恥」這樣的壞名聲。
「除了這個,她還說了什麼?」他目光一凝。
「她說……」她有點猶豫該不該說,畢竟事關應夫人。
「說嫡母蓄意捧殺我,將我養廢?」